梅兰的心都碎了,双手不受控地颤抖着,手上也没了轻重。
“嘶—”
“我…弄疼你了?”她急忙缩回手。
“没有。”宫以诺卷曲的睫毛轻轻颤动,紧攥的拳头慢慢松开。
“你如果疼,就告我一声,嗯?”
她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又闭上了眼。
梅兰看着她这副模样,眼泪终究是溢了出来,仰着头,硬生生地将泪水憋了回去。
缓了好一会,开始清理血迹,清理完才发现她背上竟出了好多红疹。
“你…你是不是吃辣的东西了?”梅兰拧眉问道。
宫以诺瞬间清醒了几分,“没有。”
“那为什么好端端的起红疹了?”
“可能是菜里放了辣椒,我没有注意。”
“以后不许在外面瞎吃,知道了吗?”她就像每一个疼爱孩子的母亲那般,总是对她有操不完的心。
宫以诺把脸埋进被子里,湿热的眼角沾湿了被衾,“兰姨,您今天话特别多。”
梅兰瞅了她一眼,竟然嫌她唠叨!
“你若是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我一个字也不会多说。可现在呢?”泪水从她眼角悄然滑落,一股涩噎涌上喉咙,“你…回国之前,又是怎么向我保证的?”
“以后那边,你不要再去了!怎么能找上门让他打啊?”
梅兰心痛难耐,她后悔了,后悔同意她回江城。
“你再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我就打电话给风先生,让他把你弄回去。”
“这是最后一次。”宫以诺凝望着窗外茫茫夜色,这漆黑浓稠的夜,致密得让人无法喘息,她从来没有一刻比此时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没处理完这里的事,谁来也没用。”
……
梅兰等她吃完药,又用温水一遍遍给她擦拭身子,待温度降下来,已是午夜。
柔柔的月光透过窗户轻轻地覆在女人那双黑珍珠般的眼睛里,泛着迷人的光泽。药效上来,脸上褪去了潮红,白皙的脸蛋儿像剥了壳的鸡蛋,嫩得能掐出水来。
她懒懒地趴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户,烧退了,脑袋清醒了,但睡意全无。
梅兰怕她冷,又从柜子找出了一床薄被盖她身上。
“睡不着吗?”她看着她,她望着窗外,掉进了沉默的深海。
“我明天就换掉,你如果睡不着,就先闭上眼睛。”梅兰走到窗前,把窗帘拉上,屋子里倏地暗了。
宫以诺听话地闭上了眼睛,但眼前依然能感觉到有光影浮动。
半晌,静悄悄的屋子里响起女人虚弱的声音,“兰姨,您想梅子吗?”
梅兰心头一紧,紧接着一股酸涩涌上心尖,连带着眼睛都红了。
有些字眼不能提及,一旦提及,撕心裂肺,抽筋剥骨。
“怎么会不想呢?”梅兰摸着她的头发,哽咽道:“她像是长在了我心头,以至于我从未觉得她离开过我。”所以这才恍惚发现女儿走了都快十年了。
“那……她…是否也会像您这般…想我呢?”说到最后,她声音越来越低,像是自言自语。
“你说什么?”梅兰贴近问。
床上的人儿已经闭上了眼。
梅兰合衣躺在她身旁,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忍不住伸手去碰触。
女儿的离开无疑是她此生最大的痛,但宫以诺的陪伴却填补了她身为母亲的遗憾。
她愿意用性命换她半生安宁。
良久,屋内响起浅浅的呼吸声。
宫以诺睁开眼睛,伸出胳膊将最外层的被子拖下来轻轻盖在她身上,目光停留在她脸上久久没有移开。
第二天清晨。
孙妈刚踏进厨房,就看到梅兰在灶台边忙碌。
“需要我做点什么?”说着,她便系好了围裙。
“孙姐不用了,我都弄妥了。只是…我不知道明先生喜欢吃什么,所以只做了我们大小姐的份,抱歉!”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本就是我们分内的事,怎么好麻烦你呢?不过你这称呼该改了,叫明先生多生分。如果按照宫家的规矩来,你该叫他声姑爷,随我们那就叫他大少。当然你也可以叫他无垢。”
梅兰犹疑了一下,“那…我随你们叫大少好了。”
“这就对了嘛!”说话间,她便走了过来,凑在梅兰跟前问道:“阿兰,你这是做的什么粥,看起来真不错呀!”
梅兰嘴角情不自禁地扬起,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喜悦,“香菇滑鸡粥,她平日最喜欢吃了。”
“少夫人还喜欢吃什么,你都跟我说说,以后我也可以做给她吃。”
“孙姐,你就不用费心了。她想吃什么,我做就好了!”
“那怎么能行,如果让我们家老太太知道我对少夫人这么不上心,她该唠叨我了!难道你希望我被唠叨?”
梅兰只笑不语,把粥盛在碗里,又将三小碟各色青菜一同放上餐盘。
孙妈看见她笑,故意逗趣,“哦~你原来是想看我被骂啊!”
“不…不是。”梅兰摇头,“她不怎么挑食,你们也不必迎合她的口味。”
“那可有什么忌口的,比如对芒果过敏?”
“那倒没有…就是…”她并不想将宫以诺的饮食起居假手他人,但一想到昨晚的意外,还是不免感到担忧。
“她…不吃辣,所以以后免不了让你费心。”
“这真是巧了,我们家大少也吃不了辣,你别说他们俩还真般配。”
孙妈笑得合不拢嘴,话匣子也不自觉地打开了,“阿兰,我跟你说,我们家大少其实很好相处。你别看他平日不苟言笑,实则心里暖着呢。他就是不善言辞,再加上性格使然,难免会显得老成持重。但那些富家少爷身上有的臭毛病,他通通都没有。我不敢保证他会成为一个好丈夫,但他确实是个好男人。”
孙妈这一番话免不了有王婆卖瓜的嫌疑。
梅兰未做声,从消毒柜中取出碗筷依次摆放整齐,再盖上餐盖。
孙妈看见她做事细致又有调理,便问:“你在少夫人身边呆了好些年了吧?”
“嗯,十多年了。”梅兰笑着回道,“孙姐,我先上去了,咱们有空再聊。”
“好好好,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