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贵妃仿佛要将“我要争宠”这四个字刻在脸上一般,如此明显的意图,谢瑶卿又怎会看不出来?她眼睛不瞎,眼神也好着呢。
然而,她并未因此动怒。她既然没有阻止其他嫔妃争宠,又怎能对戚贵妃区别相待,阻挠她邀宠呢?戚贵妃自恃出身戚家,又与萧承绪乃表亲兄妹,便沾沾自喜,目中无人。那好就让后宫诸人瞧瞧,这位所谓的好表妹究竟能得到多少宠爱。
不出所料,请安过后不久,谢瑶卿便听闻底下的宫人禀报说,戚贵妃提着食盒直奔干清宫,说是给皇帝送吃食去了。
午后时分,她又在干清宫附近四处找寻自己不慎遗失的耳坠子,一天往干清宫跑了好几趟,但可惜的是,最终连萧承绪的人影儿都没能见到,只能乘兴而往,悻悻而归。
夜幕降临,戚贵妃都还没消停。
萧承绪前脚刚踏入坤宁宫的大门,凳子都还没来得及坐热,琼华宫的小太监找来坤宁宫,说是戚贵妃身体抱恙,请萧承绪去一趟琼华宫。
面对这一请求,萧承绪连眼皮都懒得抬起,只是淡淡地对一旁的奉安下令道:“立刻传旨太医院,让所有当值太医速至琼华宫为贵妃诊治病情。”
接着又补充一句:“无论是什么疑难杂症,一定要不惜余力地治好贵妃,奉安,你留在琼华宫罢。”
奉安作为御前大总管,其身影出现在何处,便意味着皇帝本人的重视。通常来说,普通嫔妃生病可没这个待遇,可见戚贵妃与其他后宫妃嫔有所不同,显然更得萧承绪的眷顾与关怀。
然而,对于野心勃勃的戚贵妃而言,这些远远不够——她想要见到的,唯有萧承绪本人而已,而不是一个太监,即便奉安是奉了萧承绪的口谕。
琼华宫来的小太监面露难色,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起来:“启禀皇上……贵妃娘娘身体不适,皇上前去探望,得皇上龙气护佑,娘娘的病情兴许就好转了,恳请皇上移步琼华宫。”
谢瑶卿站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嘴角微微扬起,心中不禁发出一声冷笑。
原本她还期待着戚贵妃能够使出一些别出心裁的高明手段,没想到竟然如此平庸无奇 。
这不就是和其他嫔妃们如出一辙的伎俩吗?用装病来吸引关注,这种招数早就被用烂了,而且根本毫无效果可言。
萧承绪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已经猜到了戚贵妃的意图。
他的脸色显得有些不耐烦,声音冷漠地说道:“难道朕是什么神医不成?只要朕一出现在贵妃面前,她的病就能立刻痊愈了?生病就应该去找太医医治才对,早点治疗才能早日康复。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你们的主子请太医。”
小太监被这一顿劈头盖脸的斥责吓得浑身发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触犯龙颜,哪里还敢有丝毫的耽搁,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再惹恼皇帝,招来更严重的责罚。于是他低着头,脚步踉跄着匆匆离去。
一旁的谢瑶卿见状,轻声道:“皇上真的不打算去看望一下贵妃吗?自从母后离宫后,贵妃身边就没有可以亲近依靠之人了。现在她突然生了病,心里肯定是慌乱无助的,想要见皇上一面寻求慰籍也是人之常情。”
谢瑶卿可没那么好心帮戚贵妃说好话,只是想借萧承绪气一气戚贵妃,得到了再失去比从来就得不到还要痛苦,假如萧承绪去了琼华宫,但人不留下,看一眼就走,刚才喜出望外,转瞬之间便高兴不起来了,应该会更有意思 。
萧承绪暗自思忖着,觉得谢瑶卿所言不无道理。倘若贵妃当真身患疾病,而自己对此毫不关心,戚家那里也难以交待过去。毕竟此刻戚家于他尚有用处,正在推行的新政改革急需戚家出力相助,着实不宜对贵妃漠不关心。
如此思考一番后,萧承绪眉间原本浓郁的不悦神色稍稍减淡了些许。
“即便朕去了,亦无济于事啊,对贵妃的病情毫无帮助。朕并非医师,岂能妙手回春,治病救人?”
谢瑶卿简直是无可奈何,她已将话说得如此明白,萧承绪却仍需一个下台的阶梯。这人怎就这般多事儿。
心中吐槽着,谢瑶卿又道:“话不能这么说,皇上虽然不会治病,可见到皇上,贵妃必然是心中欢喜的,有了皇上的安慰怜惜,想必贵妃心情会好,心情一好,病也好得快些。”
萧承绪沉吟着,点了点头。
“皇后言之有理。”
“那皇上快去吧,贵妃还等着皇上呢。”
谢瑶卿缓缓站起身来,准备送行。
然而,萧承绪却突然开口说道:“”朕觉得皇后不如与朕一同前去吧。朕不善言辞,恐怕难以安慰好贵妃。这事还得烦请皇后代劳了。\"
若是换作从前,萧承绪绝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因为以往都是谢瑶卿主动要求跟随,绝不放心让萧承绪独自与后宫嫔妃们共处一室。
可如今谢瑶卿只想偷懒,并不想去掺和那些烦心事,更不愿充当那个不受待见的恶人角色。
但偏偏这个时候,萧承绪却不肯给她这个机会。
无奈之下,谢瑶卿只好随萧承绪一同坐上御辇出行,摆驾琼华宫。
一路上,谢瑶卿心情很不爽,这不是给她找麻烦吗,用脚趾头都想得到,戚贵妃压根就不稀罕她的宽解安慰,只怕看见她,原本没有病,只怕是气都要气出病来了。
而且本来她完全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美人榻上,忍冬替她揉肩按摩,知雨在一旁为她诵读有趣的话本子,讲述动听的故事,还能与方嬷嬷闲聊家常,口渴时有觉夏及时奉上茶水,别提有多惬意悠闲了。
可眼下呢?大晚上的,却要被迫出门探望情敌,真是让人扫兴至极。
萧承绪似乎并未察觉到谢瑶卿心中的怨念,他轻轻抬起手,将她略微歪斜的发簪扶正。
“白玉梅花簪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你佩戴了。”
谢瑶卿莞尔一笑。
“臣妾担心会损坏它,所以便命人收起来了。首饰每天戴不一样的才新鲜,臣妾又不缺首饰。”
说罢,谢瑶卿眨了眨眼,流露出一种俏皮的神情。
萧承绪微微点头,表示理解,但紧接着又道:“不过朕还是最喜欢看到卿卿戴上那支梅花簪。改日卿卿佩戴它可好?”
谢瑶卿:“……”
努力憋出一丝假笑,笑吟吟应道:“好。”
萧承绪似乎是满意了,轻轻拥着谢瑶卿入怀,宽大的手掌揽在谢瑶卿纤细如柳的腰肢上。
谢瑶卿无语了。
萧承绪是不是有病啊?她喜欢用什么样的首饰难道还要经过他的同意不成?连一支簪子都要干涉,真是莫名其妙。白玉梅花簪有什么很特别的吗?
忽然,谢瑶卿想到了什么。
白玉梅花簪的确是特别的。
那是萧承绪第一次送给她的生辰礼物。玉石是萧承绪费尽心思,从无数美玉中精挑细选而出,请来了技艺最为精湛的工匠,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精心雕琢而成。
谢瑶卿的心头泛起一丝复杂的涟漪。
萧承绪是会对人好的,只要他愿意,他是会用心对一个人好的,对那份真挚与深情会让人不自觉沉溺其中。
最初听闻赐婚时,谢瑶卿对萧承绪并无特别感受。只是从父兄口中得知,他是一个文武双全,备受器重,有锦绣前途的皇子。
新婚之夜,萧承绪轻轻挑起她的红盖头,露出皎皎如月的浅笑,眸子里笑意盈盈的眼眸,轻声唤着\"娘子\",听到那句\"此生只爱一人,绝无二心\"的誓言时,她面红耳赤。那时萧承绪留给她的印象是这个人生得好生俊美,声音也好听,举止言谈有礼有节,她觉得或许自己是幸运的,即便是赐婚,也嫁了一位如意郎君。
而真正爱上萧承绪,则是在婚后的头两年里。
萧承绪的温柔似水,体贴备至、善解人意.....一切都如同春风化雨般渐渐侵蚀着谢瑶卿的心房,使她一步步陷入情网,难以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