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脑海里大放厥词要给虞无忧一点颜色瞧瞧,狗蛋本就有些心虚愧疚,正犹豫着要不要劝宿主不要欺负残疾人,就看见迷雾散去后,齐述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面色苍白地靠坐在狭窄的病床上。
紧接着窗边就定点刷新了梦境boss虞家主。
她出现时,脸上早没了面对‘祖师爷’的悲戚和脆弱,正神采奕奕地站在原地先摸了摸自己直立的双腿。
试着跺跺脚,没有成功。
想要往前靠近倒是可以,但是一整个平移。
人在动,腿却像两根木头。
……能动就行,要求不能太高。
虽然只是个摆设,但她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站起来的感觉。
这个‘祖师爷’也不是那么没用,至少现在她心情就很不错。
早知道卖惨这么有用,她就该把自己说得再惨些。
往前移动一小步就无法继续,正前方空无一物,虞无忧却感觉自己的脸被什么东西拦住,不让她将之前出现在这梦境的监狱看得更仔细。
不过那些不重要。
虞无忧扭头面对着眼前奇装异服的郎君。
第一回见时她就好奇这人为何出现在齐述的梦里,并且在相同的位置,巧合地和齐述有着相同的泪痣。
但他与齐述长得完全不同。
相比起来,他眉眼更清冷些,身上带着病气和虞无忧最为熟悉的阴郁,连眼睛的形状都很难和齐述对上。
虞无忧凑近些仔细瞧,发现少年连唇色都是苍白的,看着一副不治之相。
他顶着这张陌生的脸惆怅地望向窗外,一只飞鸟在窗户的外檐落脚。
虞无忧突然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孤独。
外面是监狱,但这里……好像也是。
这雪白的房间,像是囚禁少年的牢笼。
他在羡慕鸟儿的自由吗?
正思忖着,虞无忧听见少年长长叹了一声,“好久没吃烧烤了,这么肥的麻雀烤着肯定香。”
虞无忧:……?
忧不忧郁不清楚,但是肯定馋。
明明天差地别,但虞无忧隐隐从他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这种脑回路,也只有齐述能与之媲美。
莫名的也有些看顺眼了。
主要是这少年郎君看向麻雀的眼神,和齐述收到厨房特制糕点的模样简直是如出一辙。
虞无忧隔着很远的时候‘不经意’瞥见过。
咽完口水,他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重新移回手中捧着的书册,认真研读起来。
看着是个勤奋好学的。
但不过看了几息,少年就开始眉关紧锁,露出不理解的神色。
难道是书籍晦涩看不明白?
虞无忧难掩好奇,又凑近了些,低头向少年手中看去。
原本就觉得这书封面颜色艳丽,装订的手段也新奇,近看更是让人啧舌。
纸张洁白,方方块块的字迹整齐端正,不算好看,并且处处缺斤少两。
虞无忧不可避免想起来齐述写过的那些书信。
就算是在梦里学,怎么也不学点好的?
等虞无忧看清这文章的内容……
“赴巫山潘氏幽欢,闹茶坊郓哥义愤”?
书页上还有不堪入目的配图,简直堪比活春宫,虞无忧觉得自己的眼睛遭受了酷刑。
她的脸不受控制地变红。
不是羞,而是事情不受掌控的恼。
登徒子!
他这么认真,就是在看这个?
……这分明就是一本满是淫词艳语的禁书!
虞无忧连退两步,定定望着一无所知正拧眉观摩的少年。
听见他慢悠悠赞道,“工笔真绝,不愧是大师。”
虞无忧:……
她很少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刻,但此时也无旁人,她便不再收敛自己看色胚的表情。
身子差成这样,还有心思看这种书。
她怎么会觉得这人和齐述有些像?
直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对梦境造成影响,她才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为自己看走了眼短暂地懊恼了片刻,虞无忧干脆转身开始在房间里转悠起来。
眼不见为净。
有这时间,不如好好找找齐述为什么会梦见这个场景的原因。
此前虞无忧确实以治腿为理由,说服过自己几次。
虽然不抱希望,但毕竟是自己缘木求鱼的那根木头,完全不在意也显得她太敷衍。
虞无忧开启了自由探索,齐述依旧像模像样地看着书,像察觉不到身边多了个人。
只有狗蛋在他脑海里发出了尖锐爆鸣,【宿主……这就是你要给任务对象看的颜色吗?!】
早说是这种颜色,那它就不看了呀。
数据流里又多了什么难以抹去的脏东西。
它好难过。
不管怎么防,就是防不住宿主的骚操作。
回想起虞无忧方才的表现,齐述压住想要上扬的嘴角,眼神无辜极了,‘这是经典名着,是有文化的小清新黄。’
可惜虞无忧和狗蛋都不懂欣赏。
狗蛋:……
半晌后,它不死心地问,【宿主是想让任务对象发现两个世界的差异,引导她更深入地了解你吧!】
宿主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不然谁家好人浪费道具,就是为了在梦里看小黄书?
齐述诡异地沉默下来。
文化冲击是一回事,恶趣味是另一回事。
但看着狗蛋给自己洗脑的模样,还是决定不说话装高手。
不过没有忍住太久,他压不出笑意,轻声问狗蛋,‘你不觉得虞无忧想撕书却摸不到,打不着人还生气的模样怪可爱的吗?’
狗蛋:……
它生无可恋地闭上了嘴,半句话茬都不打算再接。
只是生气吗?
刚刚那瞬间虞无忧眼神冷得想杀人。
它觉得齐述眼里的可爱,恐怕需要重新定义一下。
两人对话的间隙里,虞无忧已经驻足在某个地方,目不转睛地打量着眼前的物件。
在床的另一侧,摆着一个不知什么材质工艺制成的轮椅,看着很是精致。
这轮椅怪模怪样,却和齐述之前画过的某幅画对上了。
还有好几个梦里齐述亲手打造的那木轮椅,也和它很是相像。
难道这个梦里,这陌生少年并不是梦境的重点和核心,而是它?
之前觉得齐述是不会献殷勤的愣头青,将她坐在轮椅上的模样画下来可不就是死心眼嘛。
但这会儿虞无忧却有些迟疑。
齐述送画的本意,真的是讨她欢心吗?
还是说……他想画的,其实只有这张轮椅呢?
这轮椅有什么关键之处被她忽略了么?
虞无忧陷入沉思时,听见床上人嘴里又冒出自己耳熟的话。
“什么黑玉断续膏能接骨生肌啊?那腿断了也不怕了?!”
等等!
什么膏?
这回她听清了,少年的语气很是感慨,但更多的是不以为意。
她霎时从床的这一侧探过身子,才发现少年手中已经换了本书。
那个所谓的‘黑玉断续膏’,应该就是书中所记。
……难道这也是秘戏图上的吗?!
虞无忧不理解,但大为震惊。
让她更惊讶的是,原来当时梦里没有听清的声音,是有人在门口的位置喊少年的名字。
“齐述——”
虞无忧愣神望着从书中抬起头的少年。
他眉眼弯弯,眼角的痣淡化了几分清冷,只有眼神明亮如初。
少年笑着应了一声,“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