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无忧不清楚梦醒以后齐述会不会记得这一切,但这是她第一次以参与者的身份,在齐述梦里拥有了切实的存在感。
在齐述疑惑的眸色中,虞无忧欲言又止,感受着身体的感官一点点恢复。
分不清此刻是将错就错,还是反客为主。
既然是在梦里,那么直接些也无不妥。
虞无忧眉眼低垂,做出冷淡厌世的颓丧模样,慢声问道,“怎么不喊小鱼了?”
齐述正悄摸将手中的香炉往身后塞,听见虞无忧的问话还有些讶异。
他轻咳一声,不好意思地说,“你不是讨厌我这么喊你吗?”
之前写的书信里,这个称呼都会被无情地圈起来画叉,看得出来其不被喜欢的事实。
所以他都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偷偷喊。
只是……
虞无忧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他眼神有些飘忽,脸上出现了更多的迷茫。
虞无忧则是眼眸更深了些。
在发觉自己是张冠李戴的那个‘李’,她的确在听到‘小鱼’时都会条件反射般不悦。
不过现在,她已经接受良好。
别看虞无忧此时跌坐在地上的姿态略显狼狈,但她面上镇定自若,慢条斯理地否定了齐述的猜测。
“不讨厌。”
简短的三个字,成功让齐述眼前一亮。
接着他打量自己的眼神则是愈发明目张胆。
不是她的错觉,她和齐述真的能够在梦里进行交流了。
这就是白烟的效果?
梦境的突变,是因为齐述真把祖师爷拜出来了吗?
她早就看到自己身上穿着的是入睡的寝衣,而齐述却是白日里那套穿戴整齐的常服。
不想齐述太快意识到这是梦境,虞无忧将他的注意力拉回到对话上。
她面露迟疑,眼含愁绪,“我如今已是废人,还是你的小鱼吗?”
不要脸?
她哪里不要脸了?
她只是给齐述一个重新定义小鱼的机会。
郎君都是心软的。
卖个惨而已,况且还是在无人知晓的梦里,虞无忧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不管齐述心里认为的小鱼是什么模样。
从今天开始,都只能是她。
只是虞无忧没想到自己缓和了态度,反而让齐述表情变得失望。
他叹了口气,之前默默挺直的后背又松垮下来。
齐述平静地说,“我怎么会认不出我的小鱼老婆呢?”
接着便是没精打采的模样,闭上眼恹恹道,“就知道是在做梦……小鱼老婆那么性冷淡,怎么可能说这种话?”
虞无忧:?
她觉得自己好像被小瞧了。
但齐述根本没有给她多余的机会自证。
在他发现自己只是在做梦后,就已经从这个场景里醒来,梦境也跟着支离破碎。
当眼前重新聚满迷雾,熟悉的晕眩感搅得她头脑发沉,虞无忧也收敛了脸上装模作样的那抹惆怅。
性冷淡,还是生性冷淡?
或许是她没有听清。
但前头那个词,根本就不像个矜持郎君会说出来的话。
虞无忧知道是自己太着急了。
根本没有仔细探究自己入梦状态的突变,就迫不及待地和齐述进行了直接的接触,甚至忘了原本引导齐述梦境往那个神秘世界伸展的预谋。
但齐述的回答,她很是满意。
不管以前怎么样,以后他最好是如他所言,永远认得出他的小鱼老婆是谁。
梦境消散,虞无忧却没有离开这片区域,只是视线里重新充斥着眼熟的灰白。
她好像被遗忘在了梦的空白地带。
齐述没有醒,却也没有接着做梦。
虞无忧只好安心等待他心情平复后的下一个梦境。
她隐隐有些期待。
在那些代表回忆的梦境里,自己是否也可以如这般闯进去呢?
虞无忧内心深处其实还有些难以启齿的破坏念头。
只能看的感觉并不好。
她已经忍耐了许久,日日看着齐述的回忆碎片,里面满是自己被错认的证明。
从一开始的冷眼旁观,到后来的难以忍受,对这种心态的转变,她现在竟然接受地极快。
一旦看清某些东西,就会很轻易地包容自己底线逐渐放低的道德。
过往再美好,记不清了也就应该彻底过去。
新的回忆,需要新的人和事进行覆盖。
曾经在每一段梦境的碎片里,都留不下自己的一星半点痕迹,眼看着齐述梦里的画面已经越来越清晰和连贯。
这让虞无忧觉得自己离齐述很远。
压在虞无忧心里的紧迫感亦是源于此。
似乎只等齐述彻底在梦中恢复所有的记忆,就会抛弃失忆这段时日的经历,马不停蹄地重新奔向她惦念已久的人。
可那只是个死人。
他们只是定亲,并非成亲不是么?
纵使背德令人不齿,但虞无忧理应无拘。
恩人走了,又曾有过深厚的情谊,她本就有好好照顾其世间最后牵挂之人的责任。
还有什么身份,能比虞府主君更适合,且更尊贵?
情同姐妹终究不是亲姊妹。
道德有缺她可以记着这笔账,反正这副身子以后死得不会太晚,总会有当着钧祈面谢罪的那天。
虽然听上去有些无耻,但她本意并非夺人所爱。
她与齐述……
应当是各取所需。
齐述心思太单纯,也过于沉溺情爱。
或许这是天真年轻小郎君的通病。
她想不会有人希望齐述再变回那个刚刚失去爱侣与亲人,癫狂悲痛到行为失常的模样。
若她是齐述现在所有的寄托,那便由他又怎样?
鸠占鹊巢,那当然是因为鸠比鹊更需要。
寄托地够久,他还分得清自己的心偏向何处吗?
齐述哪里知道这短暂的表演休息期里,虞无忧的心里已经想了这么多。
但他比虞无忧还希望能醒过来。
可惜和虞无忧设想不同的是,梦境没有结束并非齐述还想睡,而是虞无忧自己更想接着看。
而齐述早在隔离屏障破碎的时候,就已经和狗蛋先后发出了对道具组的国粹攻击。
装逼十秒钟,说了四个字。
祖师爷地位还没坐实,狗蛋从上个世界学的电疗经验,就这么草率地把道具干穿了个洞,愣是让虞无忧站到了操控梦境天平的另一侧。
偷工减料!
严重的偷工减料!
好在虞无忧应该没那么快发现。
她还在自顾自地给自己洗脑,一边任由洗白值在无声中涨到了95,一边卖力地说服自己做鸠要做的彻底。
宁愿认作是错爱,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份真心是自己应得。
在反复抛弃底线的过程中,虞无忧给了自己一个虚假的目标,心安理得地准备在‘齐述’梦里搅风搅雨。
腿真的有救吗?
见识了那个神奇的世界又能如何?
抛却所有冠冕堂皇的理由,那虞无忧便只剩下了无法启齿的私欲。
冷淡?
呵。
她比谁……都重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