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级之间的差距宛若天堑,真正能够依靠自己完全掌握能力的概念形仙子,是能够触及旧法则的存在。
世王收回施法的手,目光落在先前为了保护鸢命与旧法则对抗时留下的伤口上,停顿一瞬,又沉默地移开视线。
空中的巨作破碎,一切铺垫前功尽弃。
流光四溢,被封印回月球背面的十阶一个个重回世间。
世王淡淡看向时希,“时间之神,别来无恙。”
被二度夺走攻击手段的时希,在虎狼环伺的环境中,却依旧无悲无喜,看不出多大情绪。
时希漠然开口,“不尽的时间长河藏满未知的叙言,未来的时间曾予以当下的我忠告,这场战争的胜负,于整个世界而言,或许并不重要。”
成败早已有了定局,已经被重创过的灵犀阁,注定不能胜利。
“但我始终想不通。”
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自己。
封印禁忌,这是最利于世界的选择,所以,即使这是一场必输的战役,她也绝不可能中途放弃,而落下告诫的原因只能有一个。
比起封印幕天阁,有着其它更适合这个世界的选项,出现了。
时希定定地看着世王,那双沉静的智慧眼眸闪烁着熠熠的光芒,“十阶之首,变故,在你的身上。”
重返世间的幕天阁成员,在缓过神后各自找了个称心的位置。
不规矩地坐在残垣上的司萨,在听清时希的话后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其余人亦是。
而在他们身前,世王负手而立,幽蓝的眼眸深沉无澜,“不是我,是我们。”
是十阶的每一个人。
“时间之神,我们与你一样,都受到过‘世界之外’的警醒。”
“你被赋予的任务,是协助小鸢上演一场盛大的戏剧,而我们……则被赋予了存在的意义。”
小鸢?
听到亲昵的称谓,时希心下诧异。
他们才相识多久,为何世王似乎对鸢命极为爱护?
时希短暂压下疑惑,转而又被后半句话勾去了注意力,她放慢语调,“存在的意义……此言何出?”
从封印出来后,便悠悠然握着弓的银尘缓缓上前,“当故事迎来尾声,利益,也会随之减少。”
“在最初的最初,‘十阶’的存在,不过是为了强行延长一个即将迎来结局的故事,使之继续发展。”
“于是,我们存在的意义,便只有破坏与毁灭,倾尽一切所能,替那些不可言说之人、之物,延续故事的进行。”
与世间“正义”的一方相对立,最后或被感化,或被击败。
无趣的把戏。
世王没有反驳,而是顺着银尘的话接下去,“而今,在这个规则崩坏的世界,我们被赋予了全新的,存在的意义。”
“——审判”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仅用简短的话语,便绘声绘色地为时希提出了一个全新的概念。
幕天阁同时开口,十阶的声音在空旷的环境里交错回响,一点一点,一遍一遍,反复荡进时希的耳畔。
他们的声音森重而庄严,其中隐隐蕴藏着疯狂。
“——向每一个被腐朽蚕食生命的时代,传播救援的福音。”
“——向每一个失衡到无可救药的时代,落下终结的审判。”
“——向每一个盛满罪恶的时代,挥出裁决的利刃。”
“以迎接——新世界的到来。”
“这,就是幕天阁存在的意义。”
过于庞大的信息量让时希的脑袋轰一下炸开,她蹙起眉眼,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然而世王的声音还在继续。
“维系平衡的进行,是身为灵犀阁主的你们的职责。”
“但当世间的平衡被打破,当世界的秩序崩溃到毫无转圜余地时,唯有毁灭,才能带来一线生机。”
“审判,是我们的职责。”
“而毁灭,亦是新生。”
“时希,我们的目标,从未指向仍未失衡的仙境。”
在世界仍旧能够正常运转的时候,维系平衡,是灵犀阁的任务。
而当世界失衡到一定程度时,唯有推倒一切,才能找到重建的可能。
他们,为此而存在。
“我们并不是十恶不赦之徒,若是放弃阻挠我们重获自由的妄念,或许我们能够成为朋友”
时希忽然明白了开战前,银尘的那番话的意思。
他们身负不同的使命,本就不必交战。
时间之神凝声,陷入沉思。
的确,无论司萨还是银尘,在战斗中都不止一次表现出“只要你们别多管闲事,我们也可以既往不咎”的态度。
但过于傲慢,而仙境的偏见又过于深沉,以至于矛盾不断激化。
场面一度无声,直到最后,时希沉默地偏过身体,为众人让开一条道路。
【或许这场战斗的输赢,并不重要。】
除了胜负早已天定。
他们的争执究其源头,本就虚妄。
见队友要离开,武神凌挠了挠头,“他们这么不识好歹,我们就不再给点教训?”
换回自己身体的薇楚箬闻言瞪了他一眼,狠狠地给了武神凌一个肘击,没好气地说道,“就你话多。”
然而,就在这时,天空却传来一道巨响。
本已放松下来的众人刹那又绷起神经,齐刷刷抬头望去。
入眼,只见天穹被一双看不见的巨手撕裂,原先暗沉的天幕流转着斑斓的色彩。
飓风呼啸,被撕碎的穹洞倒映着陌生的影像。
那是法则藏匿的“不存在之地”。
善于巫蛊之术的司萨,一眼就发现了影像中废墟的猫腻,耳边银铃狂响,他眯起眼睛,眸光锐利,“那片废墟在毁坏前,是一个祭坛。”
听,法则在嚎叫。
构成旧世界基底的丝线混乱着咆哮。
喧嚣之中,却只见影像里,有一抹宁静的白,手持利刃,一步步踏上巨石堆砌的破碎“祭坛”。
那双向来狡黠灵动的金色眼眸,沉静,而缀满杀意。
——是鸢命
世王与时希,情绪波动最为平稳的两个人,心跳同时慢了一拍。
其余人眼中亦是不可置信。
武神凌伸出手臂挡风,身为争斗之灵的他对危险的敏锐程度,同样最高。
他惊慌地大声喊叫,“她怎么在上面?那里的杀戮气息很重!”
武神凌的身旁,星尘刻意遮住的那只眼睛,蓦然流下汩汩鲜血,他沉声道。
“我看不清。”
星尘面色阴沉地摘下眼罩,死死盯着天穹上的投影,那只异色的眼睛,因为过度窥探命运而遭到反噬,一片猩红。
还清醒的人屏息凝视着星尘,却只听见他冷声而言,
“我看不清,她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