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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太晚了,你就先在我家睡吧。”

海斗安静地跟在新条彤后面,不远不近,保持着恰当又不至于被认为是痴汉尾随的距离。

低低的路灯在小巷里投出斑驳的光影,却照不亮那些黑暗的角落。

“那样不好吧,孤男寡女的。”

“不,今晚我得去协会那边报告,总之你别期待我会半夜回来先开被窝和你一起睡了。”

“那是什么虎狼之词……”海斗的脚步顿了顿,隐隐察觉出新条彤的异样……

虽然依然说着不着边际的虎狼之词,努力装出寻常的模样,但新条彤的语气说不出的低沉。

也是,自己擅自不抵抗地被tIYA掳走,又擅自浑身湿漉漉地在河滩边被新条彤找到,她甚至给圣纹协会发了支援请求,肯定是快要急疯了,毕竟保护和监视海斗是她的职责。

如果还是孩子,这种误会大概也就吐槽两句结束,毕竟海斗终究没有背叛圣纹协会,但新条彤已经算是大人了,海斗的话,可能是半个大人,大人的误会纷扰都要付出代价,有时候是斥责,有时候是惩罚。

海斗忽然有些愧疚,莫名有种自己婚内出轨绿了圣纹协会的异样感觉,不过当然只是天马行空的想象。

“我还以为你会在学校宿舍住呢,反正宿舍便宜,刚好也有室友,多几个朋友蛮有意思的。”

海斗想到了自己的室友,虽说打起品德分来说这些家伙多半可以垫个底,说是摆烂却悄悄读书,说单身万岁却悄悄和哪个女神搞着暧昧,早八故意单走让没醒的室友旷课幸灾乐祸,唔……真是些丑陋又真实的现代类人猿。

不过,至少多几个人住,会热闹些。

反正他之前也没钱自己住校外,还不如宿舍方便。

新条彤却不太一样,本来海斗以为她这种靠颜值就能吃上饭的主,在女生寝室估计也是小女王,除了智商问题可能有点拉分,多半是被大家拥戴着。加上她喜欢凑热闹,在路边看到哪儿人多就爱往哪里钻,本来海斗还以为她会住学校。

“才不住宿舍呢……”

新条彤的眸子有些黯淡,“学校分配的室友总想问我借钱,那种家伙一看就是不会还钱的类型,就和貔貅一样。”

“所以你就离开了……哎,不想借不借就好了。”海斗当然不会说什么“反正你这么有钱,吐点金币也没什么”之类的话。

新条彤固然有钱,但就像那些有钱的明星和有钱的恐怖份子一样,不管他们的“钱”是什么来的,正当还是不正当,终归是别人的钱,去洗脚还是用来烧火取暖,爱咋用咋用,自己一个外人也没什么好插口的。

而且这种“借钱”佬,果然大学里也是会有的,越是显得高素质的地方越会有低品德的人。

新条门踢踢踏踏地走着,背着手,口里不知哼哼着什么七八十年代听不懂的老歌,似乎还不是他们这边的语言。

很奇怪的,明明今天的头等大事应该是给陆海斗接近于背叛圣纹协会的行为开批评大会,等着诺丁拿着扳手冷冷地听他解释,新条彤跳到审判台上一边怒骂着一边拉起狗头铡。

但直到现在她也没提起哪怕一句关于海斗和tIYA的事,只是有些沉闷。

“到了哦。”

新条彤蹲下身,在有着花坛的小门前摸索着。

这是一间很小很小的门,莫名有种狗窝的感觉,陆海斗感觉门后面大概也就只是个很小的房间,像是那种小人国特产的玩意,不管是门还是床都是等比例缩小。

娟秀的紫鹃花被齐整整地种在门口的花坛边,虽然已经过了开放的季节,花朵大多接近凋零,但也能看出曾经这些花团簇拥着,多么锦绣。

新条彤当然不会做这么麻烦的事,陆海斗一度觉得这种缺心眼的傻女孩估计养猫会和猫一起吃冰淇淋养死。

花是房东阿姨种的,我只是租一段时间,反正也不会在x国长住。”

“等你不需要我了,完成了这次的任务,我就回去意大利。”

她摸索着,从门前的地毯下拿出钥匙。

“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种藏钥匙的方法。”

这时,两人都听到了一声轻轻的猫叫。

“喵~”

那是一只小小的猫咪,比一只老鼠都大不了多少,瘦咔咔的,身下的毛湿漉漉,从门侧,两栋大楼间三指宽的夹缝里探出头来。

“啊,是大橘!”

新条彤兴奋地叫一声,打开门,顺手拿过那包放在鞋架上的猫粮,哗啦啦地倒在地上。

小猫很谨慎,看到海斗,迟疑着,哪怕有美食诱惑,也不敢靠近。

“退后点啦,你吓到它了!”新条彤一边热情地招待小猫快过来,像是母亲在喊着,“到妈妈的怀抱里来”,一边满眼嫌弃地驱赶海斗。

“流浪猫?”

新条彤安静地蹲着,红色的发丝快要垂到潮湿积水的地面,一边看着小猫埋头吃着,一边抚摸它沾了水,有些糙的毛。

“应该是,我刚搬过来时,晚上总是听到小声的猫叫,是它躲在墙缝里,但不敢出来。”

“直到差不多一周前,用猫粮勾引出来,才吃了点东西,一摸就跑,吃饱就又躲会墙缝。”

海斗看向墙缝,那真是一条很小很小的缝,也就猫咪这样像是练了缩骨功的动物能自由穿梭,但这样的大小显然是不够的,这只猫还很年幼,等它长大些,这道墙缝就再不能为它提供庇护。

它不应该停留在这里,没有食物、墙缝连最基本的挡雨都不能完全做到,所以它的毛才湿漉漉的,是被抛弃了?还是和猫妈妈走丢?

海斗不知道,一只陌生的猫,人又怎么会清楚它的事。

但它还是盘踞在这里,小心翼翼,每晚发出低低的哀鸣,像是在求救。

“为什么叫它大橘,这不是很小吗?”

“总有一天会长大的嘛……”新条彤没有抬头,只是轻抚着猫咪的头,眼神温柔。有那么一瞬间,她看起来倒像是个正儿八经有爱心的文静女孩,喜欢喂猫爱护动物,但海斗清楚……

她是生活在黑暗里的人,不管再怎么想要站到阳光下,她是圣纹者,隶属圣纹协会,协会需要她,她就只能抓着UZI对协会的敌人扫射,用最低阶的蚂蚁石板驱动器,去拖延难以对抗的敌人,像是等着牺牲的炮灰。

“我希望,它能活到那一天,变成肥嘟嘟又漂亮的大橘猫,嘻嘻。”猫咪吃的很饱,大概是它从出生以来第一次这样感受到温暖的爱,它躺倒在地,露出肚皮,用毛茸茸的头蹭着新条彤的手。

一堆小情侣手牵着手路过,似乎是这栋楼上层的住户,还好奇地打量了猫咪两眼。

女孩连连说着好可爱之类的,和男孩穿着情侣装,手牵手,耀眼的光芒像是迪迦一样刺得海斗这只洞窟怪兽快要睁不开眼睛。

“要是你想要,我们也可以这样。”

新条彤忽然开口,一如既往的语出惊人。

“哇,大姐,我真的很好奇你的择偶标准哎。”

海斗满脸黑线,新条彤漂亮是漂亮,可总不能一直仗着漂亮勾引人吧,自己道心坚定倒是不怕,但难道这家伙一直这么过来的吗?那也太随便了吧。

“嘛,管饭就行。”

新条彤被猫咪粉嫩的舌头舔着手,笑嘻嘻地说着。“总不能和流浪猫一样饿肚子吧。”

“要求还真低呀……”海斗笑了笑,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新条彤,明明像只魅魔似的引诱自己,但也都只是些笨拙的擦边球,另外比起小仙女们惯例的身高一米八长得不能差过吴彦祖,还要有车有房有钱有时间愿意花钱等种种大家都习惯的离谱要求,管饭这种要求真是纯洁得可爱。

“那,我请你吃很多好吃的,你能把圣痕协会的那些阴谋诡计全部透露给我吗?”

“当然不行啦!”

“你知道莫斯科汤姆熊吗?它从不会吃掉和它拍照的游客,连熊都清楚哎。”

“一顿饱和顿顿饱,我还是分得清的。”新条彤嘟着嘴,一副“你把我当傻子吗?”的埋怨样。

海斗蹲下身,也想摸一摸小猫,但橘猫立刻翻身起来,警惕地退后,全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

“你吓到它了。”

海斗也没办法,他真不是什么动物亲和体质,小时候被狗追,长大了去宠物店,摸店主说的“绝不会咬人”的宠物蛇,立马就被嘎吱一大口。

“可能,动物们把你视作某种威胁吧,毕竟是S级。”新条彤无奈叹气,海斗只是略微出手,就已经把猫咪吓回了墙缝深处的居所,看不到了。

“tIYA的那个女人,是你熟人,朋友?”

新条彤摆弄着手指,一下下地扒拉着没被吃完的猫粮。

“呃,算是吧。”海斗没想到,新条彤会突然又提起这事,明明一路上他早就做好了被骂的心理准备,新条彤却啥也没说。

“她人很好吗?”

“还行。”海斗两手插在裤兜,这姐们掏出UZI对着石风铃扫射的场景他还历历在目,最好还是不要透露太多信息了。

“我问完了,走了,出门的话记得把钥匙放回地毯下。”新条彤放好了猫粮,转身走进小巷的阴影里。

她走的很急,像是努力地想要逃开什么,但那步伐最终还是……一点点地慢了下来,越来越慢……

她站在了路灯下,刺眼的,有些晃目,那么明亮的灯光,两只小麻雀就依偎在路灯上,灯光化作它们温暖的巢穴,像是共同抵御着无边的黑暗……

“喂!”

“陆海斗!”

她在路灯下微微颤抖,冷风吹起一头深红色的秀发,宛若飘零的花海。

她没有回头,只是突然放声大喊,声音几乎能让周围的街坊邻居下一秒就要骂她扰民。

“你要是想跳槽!或者离开圣纹协会!就去做吧!”

“我新条彤,绝对,绝对不会拦你的!”

她微微握拳,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再一次,头也不回地走入黑暗。

……

少年走进酒吧,浑身严严实实地裹着黑色布料,像只巨大的蝙蝠,一屁股坐在凯瑟琳面前的凳子上。

酒吧里人群喧闹,穿着裸露的年轻女孩们大胆地和男人们相拥,尽情舞蹈着,烟味、胭脂香水味,各种刺鼻的味道纠缠着,五颜六色的灯光摇曳闪烁,人们沉醉在这样的花花世界,没人注意到鸣神我渡。

“啊啊,小哥,又穿的一身黑,要点什么……”凯瑟琳依然穿着那件诱人的低胸装,画着淡妆,黄宝石般的眸子带着弯弯的浅笑。

“好久没见你来了呢?还是老样子,去地下吗?”

凯瑟琳露出成熟的微笑,但那笑容此刻却一点点僵住。

烟味、胭脂香水味、年轻人迸发的荷尔蒙气息,还有……浓郁的血腥味儿……

只有她闻见了,这么近,令人胆寒的血腥味。黑色是很好的隐藏色,再多的血迹,顺着黑色的布料,也很容易以为是单纯的打湿了,但气味却无法隐瞒。

她听到了男孩沉重得,快要死去的喘息。

“你怎么了?”

她看到了男孩苍白的脸,恐怖的灼伤腐蚀痕迹从下颚一直延伸到脖颈,胸前,后颈,双臂,黑色的布料湿漉漉的,沾染鲜血,他紧紧包裹住全身,是因为失血过多导致的体温过低,浑身发冷。

“老样子……”鸣神我渡艰难地掏出钞票,拍到吧台上,但凯瑟琳已经看出了他的虚弱,招呼着另一个高马尾的靓丽俄罗斯女孩。

“凯西!替我一下。”

“好的姐!”

女孩迅速接替了凯瑟琳的岗位,而凯瑟琳则紧紧地搀扶起鸣神我渡,费力地带着他去地下黑市。

黑市里也有治疗的场所,那里吞噬生命,自然也有拯救生命的地方,吸毒者把金钱流出,治疗者把金钱收入囊中,就是这样的循环。

近距离扶着鸣神我渡,凯瑟琳才清楚自己的这位老主顾有多玩命,来地下黑市治疗的,大多是些见不得光的人,基本都是大人和老家伙们,通缉犯或者职业杀手,但鸣神我渡是她见过最年轻的,也是这么久以来见过伤得最重的。

本来鸣神我渡还有些挣扎,但她给鸣神我渡灌了点伏特加,这是烈酒,能多少让他的身子暖和些,就算要死也死不了那么快,随后他就死猪一样不做声了,只是跟着步子软软地走。

她拖着鸣神我渡,很重很重,少年的身体密度出奇的高,一路脚下都拖出血迹,颇有种杀人藏尸的既视感,很难想象鸣神我渡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