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膈应人!”苏乾忙朝另一边挪了屁股,和薄遥拉开距离:“我一个大男人,不黏糊姑娘,黏糊他那张欠费脸?”
薄遥面色沉了沉。
苏乾以为他因为自己说的话不高兴,正要就“欠费脸”做出解释,突然察觉锦稷门口有强烈的玄气涌来,等到他意识到不对时,薄遥早已朝夕出鞘迎了上去。
几人追上他,却看见一双白衣的秀气公子带着一群玄士与薄遥相对而立,薄遥身形高挑,将那两人挡住。
苏乾看到这群玄士打扮与那日和自己交手的众人相符,瞬间明白二人是谁。
“别来无恙啊?小公子!”
果真是禽兽二人!
“他们是谁?”鲤子卞、莫诚献、翠芬三人围在苏乾身侧,鲤子卞率先问道。
苏乾冷哼:“鸡穿大褂狗戴帽,衣冠禽兽!”
鲤子卞恍然明了苏乾的意思:“嚯!四个字的名字?少见!”
寿笙率先看见苏乾,大声嘲弄:“自神庙一别,我当你被我二人踢成重伤早已见了阎王,没想到你小子命还真硬!”
苏乾歪着脑袋反唇相讥:“寿笙公子又不是马骡,尥个蹶子还能要了命不成?”
“放肆!你竟敢当着众人”
“闭嘴!”
寿篱拦下寿笙,对薄遥笑道:“小公子,我二人此次前来不为别的,就是奉命带你回坤山,你也知道你身份特殊,擅自离府已经是罪不可恕,我们知道小公子虽是废皇子,但对坤山忠心耿耿,断不会与虚南叛贼勾结......坤山路途遥远,我二人怕小公子受颠簸之苦,所以此次奉命亲自来接你回家。”
薄遥漠然:“寿府寿大人乃是计相,管管国库赋税即可,何时逾矩至此?”
寿篱笑了笑:“小公子说的哪的话?虽说各司其职,但也有职责交叠之域,正巧我与弟弟最近无事,又甚是想念小公子,这才亲自前来。”
“吕相呢?他为何不派人来?”薄遥眸光凌厉扫向二人。
苏乾疑惑,之前与薄遥在茅庵交手之人不就是吕道纪的手下?
“此等事怎可劳烦吕相?小公子虽是皇子但也只是个废皇子......”寿篱话中有话,表情玩味与往日大不相同。
苏乾意识到薄遥方才所问是在试探,这两个人明显有其他意图。
薄遥敛目:“劫灰堡是个不错的地方,你二人可以好好转转。”
薄遥这话明摆着未将二人放在眼睛里,只应付一句便转身离开不再理睬。
二人见状也不生气,似乎早已知晓他的性子,厚着脸皮跟了进来,在锦稷里到处打量探看。
薄遥虽拿的稳,苏乾可忍不了,无论如何这锦稷也算有自己的一份,禽兽二人晦气的很,苏乾旋即上前,不阴不阳道:“怎么?二位转这么久,还不走?看风水选坟地呢?”
寿笙呲啦啦的火苗被成功点燃:“苏乾你个畜生,爷爷现在就取了你的狗命!”
说话间,白袍下一柄银剑直砍苏乾脖颈,剑刃的冷光凛凛,散发着肃杀之气。
众人均未反应过来,一股阴狠的剑气朝着苏乾扑面而去。
“叮!”是两剑碰撞之声。
寿笙整个右臂被震的酸麻,一股滚烫的火噬感席卷全身,他喉头被一丝血腥气覆盖,紧接着呛进了气管,猛咳几下,竟喷出了一口鲜血。
“寿笙。”寿篱急忙上前搀扶,两人皆是愕然的看着苏乾,方才还在薄遥手中的朝夕不知何时竟到了苏乾手里。
武功是板凳和薄遥一起教的,又有无端玄珠加持,对付一个寿笙倒是绰绰有余,只是短时间内,自己武功精进如此,苏乾自己也没有想到!
他满面喜形于色,对薄遥道:“谢小公子!”
薄遥风轻云淡,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好戏。
寿篱拔剑而起,朝着苏乾门面疾速落剑,苏乾闪躲的快,弯腰间将用朝夕抵了寿篱一招,寿篱剑气震荡,整个剑身陡然失了光辉,苏乾登时欣喜,这朝夕果然不同凡响。
寿篱接下一招,虽未受伤,但也不敢贸然行事,他仔细打量苏乾,蹙眉狐疑:“庙堂那日我便觉得你有蹊跷,不是玄士却有玄气傍身,牲人自是无法做到,你是何身份?”
眼神虽是看着苏乾,但明显这句话是在怀疑薄遥从中作梗。
翠芬上前道:“这玄海之境四国一岛奇异人士诸多,我苏乾哥哥本就材高知深教一识百,有什么可奇怪的!”
寿篱恨恨道:“奇异人士?便是传奇岛的蛇姬、鬼医也知晓,未食玄谷未有玄根之人,便是借用外力获取玄气也定不能与其相融,更遑论利用外来之力数月便将玄气运用到如此地步!”
寿篱所疑亦是薄遥所疑,只不过寿篱将苏乾薄遥二人捆绑在一起,认为苏乾不过是薄遥欲要谋反的一枚特殊棋子。
寿篱:“玄海之境有私下练就不死神兵之说,便是服用玄丹之法来增强众士卒玄气......小公子莫非真对坤山存了二心?”
薄遥冷哼一声:“不死神兵只存于传说当中,如今有传,私练之说也只能是练出一群行尸走肉,若练就之人都如他一般”薄遥看向苏乾:“玄海之境早已东海扬尘了。”
苏乾不知薄遥这话是夸是骂,听得一头雾水。
寿笙缓过劲儿来,看着薄遥身后众人,憋出一句话:“才几月的功夫,薄小公子便在虚南结识了这么多乌合之众,并非我二人不信你,只是这并不是薄小公子往常的风格!”
“乌合之众?”
鲤子卞等人惊异此人竟可以无理至此,鲤子卞骂道:“衣冠禽兽公子,你这嘴是舔了茅坑么?这么臭?”
眼看几人又要开始打嘴仗,忽然一个黑影倏地闪进几人中间,抱着双臂懒懒问道:“大呼小叫?发生什么事情了?”
苏乾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背上的板凳,急忙唤道:“师父!”
寿篱拧着眉头,眼看薄遥身侧之人越来越多,皆不是什么下等玄士,自己硬来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当即生了退意。
他将寿笙扶起,对薄遥道:“薄小公子,既然你不愿随我二人回去,那我也不强求,只是寿笙这笔账我定要算在苏乾头上,日后我若来讨账你莫要怨我不讲往日朋友情面。”
“那也要看你是否有这个本事。”薄遥语气里尽是轻蔑。
这句话砸在苏乾心口上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被人无条件相信又像是被人护在身侧,他愈发摸不透薄遥心中所想,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拿自己当兄弟了还是一心想要寻到自己身上那物什子才这般护着自己。
同样,此话更是让寿篱眼角隐隐抽动,之前他便察觉薄遥对于这个水熊出身的家侍异于常人,屡次出手相救,如今连他从不离身的朝夕都可与他共用......想来苏乾身份定然有异,否则以薄遥那淡漠的性子,又怎会因为一个奴仆与寿府交恶?
二人正要离开,板凳突然伸手阻拦,眼神凌厉的看着二人:“你方才叫他什么?”
寿篱眼神复杂,与板凳对视一眼,站住脚回道:“你说谁?”
“他。”板凳指着薄遥。
寿篱:“薄遥薄小公子?”
板凳愣住,蓦地回头问苏乾:“你不是说他叫陶华么?”
苏乾噤了声,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他是坤山废皇之子薄遥薄参辰?”板凳怒目圆睁,声音高了好几个调。
“啊?他叫薄遥啊?呵呵......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苏乾谎言被揭穿,干笑着转身假装拍了薄遥一巴掌。
板凳脸色瞬间灰暗,自言自语道:“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苏乾正在暗忖板凳为何这般表情,就听他突然催促:“不行!他得回去!”
“回哪去?”
“回坤山!现在就回!”
“师父......”
板凳脸色如同一只发了霉的茄子,又青又蔫……他对薄遥口气软了半截:“小公子,你回去吧,是在下有眼无珠,若有冒犯请多原谅。”
苏乾愣了愣,没有想到往常打打杀杀疯疯癫癫的板凳,知道薄遥真实身份后竟如此毕恭毕敬。
“师父,这是为何?”
“此事你莫要过问,今日就请小公子离开劫灰堡。”说着手上竟抱拳作揖。
薄遥神色并无变化,苏乾一时间捉摸不透,怔怔的看着他,过了不久,薄遥道:“我的确要离开劫灰堡,只是苏乾我必须带走!”
此话一出,苏乾和板凳皆是滞住,板凳脸色又变了几变,相较之前更加难看,他心里思忖的不仅是苏乾身上无端玄珠被有心之人发现,更是对薄遥与苏乾之间产生了好奇,这二人看似形影不离,却各怀心思,究竟是为何?他很想弄明白……
而苏乾心里则是各种滋味。
锦稷、沁妃、岌岌可危的小命......
“好,你暂且将他带走,但......”
“师父,我不能走!”苏乾猛的瞪大眼睛,慌道:“这些日子我已经对您有了感情,而且已经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我......”
板凳眼神复杂扫了苏乾好几眼,脑子里胡乱盘算,就是没听见他说了什么。
苏乾正要做最后的挣扎忽然又被薄遥拦下话:“我自是不会让他出什么意外。”
人权是什么?只要打不过对方,人权这种东西就不存在!
苏乾蔫蔫的耷拉下脑袋,索性放弃挣扎,任由二人安排。
身后几人干瞪着双眼瞧了许久,鲤子卞才率先开了口:“苏兄和薄兄要离开?”
苏乾神色哀哀怨怨,唇齿开合好几次,看到板凳坚定的神情,和薄遥云淡风轻中隐隐的强势,轻哼出声:“嗯。”
鲤子卞:“那锦稷?”
苏乾带着最后一抹希冀盯着薄遥,希望他能一时心软放过自己,不想薄遥却看也不看他,对鲤子卞道:“他会回来的。”
苏乾知道以薄遥的性格,能给出回应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也同时是对自己承诺,当下心中的坠崖感减轻些许。
“既然要回坤山,我还有一件事必须完成!”苏乾看了眼鲤子卞对板凳与薄遥道。
薄遥问也没问,道:“去吧。”
几人刚回锦稷,苏乾老远就看到了迎过来的鲤婆婆,急忙走上前:“不是说了吗?我们不在家,您不能乱跑。”
鲤婆婆两手覆上他的长指,紧紧握在中间,一股暖意袭上苏乾心头。
鲤婆婆抬手拢了拢苏乾衣襟:“大宝啊,娘刚做噩梦了,梦见你被人抓走夺了心,都是娘不好,没有保护好你们!”
鲤婆婆转头看着薄遥,眼中竟噙了泪水:“答应娘,大宝二宝一定答应娘不能离开娘,娘一定会照顾好你们,都是娘的错,娘没用才将你们两个弄丢了......”
苏乾心里挽了个疙瘩,说不明的憋堵,本来是道别的,溢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蓦然,身后粉色衣袖入了苏乾的眼,是薄遥。
他竟主动上前道:“我们过几日就回来,您照看好自己。”
这话说的别别扭扭,只不过语气柔和到令所有人都诧异不已,他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赶紧告别,没有矫情也没有无视,苏乾明白这对于他来说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想来鲤婆婆也一时没反应过劲儿,怔了许久才颤颤拍了拍薄遥,他没躲,婆婆一时激动的语无伦次:“二宝乖,二宝长得真好看......”
苏乾原本很伤感,此刻面对挂着尴尬表情的薄遥,和犯了糊涂的鲤婆婆却哭笑不得,这二人一个说的是前门楼子,一个答的是胯骨轴子,倒是将气氛渲染的情真意切毫无违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