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大臣落座后,又纷纷举起酒杯,对蒋五爷说出恭贺之意。
蒋南笙从翰林院进入大理寺,不过半年的时间,就被圣上亲封为大理寺卿,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方才圣上提及到才回宫的三皇子,不由得给人一种错觉,蒋家要扶持这位三皇子。
看今日帝后的表现,似乎还在乐见其成。就连一向刁蛮霸道的静贵妃,今日的态度也是格外的柔和。
蒋五爷端着手中的酒杯,面上带着温和儒雅的浅笑,“……重伤后还在恢复期,太医特意叮嘱过,在伤口结痂脱落前,是万万不能饮酒的。”
他对过来拿着酒壶斟酒的董高瞻笑着说,并且把酒杯轻轻倒扣在桌面上,继而拿起茶杯,缓声道:“以茶代酒,董大人莫怪。”
董高瞻曾是蒋五爷在翰林院时的同僚,眼下身兼詹事府的少詹事,在官位上可谓是平步青云。
他哈哈笑了两声之后,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豪迈之情尽显。
“想当初在翰林院就没有机会同蒋大人对饮......是下官的疏忽,那就望大人身体早日康健。”
蒋五爷笑着点点头,“应该的,届时定会同董大人不醉不归。”
顾瑾初剥了一把的松子仁,悄悄塞进蒋五爷的手中,眸中染着一抹笑意,在亮如白昼的烛火映衬下尤为动人。
桌子上的宴席虽是精美奢华,却是早就已经凉透了,乾清宫中没有地龙,不断有风从四面八方涌进来,让她的指尖都带着凉意。
蒋五爷握着顾瑾初的手,把她的两只手放在自己的掌心,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虽然他们身处位置不是十分的显眼,却也不想被人看了去。顾瑾初勾起指尖在五爷掌心划了下,小声说:“我不冷,五爷快松开吧。”
蒋五爷身形微动,眼底闪过璀璨的斑驳后,松开她的手,伸手捏着瓷盘中的松子仁送进嘴里。
而后柔声说:“在忍一忍,等回了缘缘堂,让下人架起火盆咱们烫锅子吃。”
一旁的柳氏手肘支在桌面上,拿着帕子的手轻挡在脸侧,低声说:“五弟妹,四弟妹送的牦牛肉你吃了没?”
见顾瑾初微微摇摇头后,她接着说:“我本家送过来的一个厨子,能把那牛肉切得薄如发丝。”
顾瑾初眼前一亮,扭头看着柳氏:“二嫂若是不嫌弃,叫着四嫂来缘缘堂吃锅子怎么样?”
她白皙的面上洋溢着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美味的锅子摆在面前,想吃的想法,在此刻达到了顶点。
“不瞒弟妹说,嫂子也正有此意......金氏的手艺,可是无人能敌。”柳氏听闻直言道。
妯娌两个把想吃的都念叨了一遍,让本就空荡荡的肚子越发的有饥饿感。
世子爷夫妇就坐在她们前面,虽是不能听个真切,从话语中能知道个大概。
世子爷扭头看向王氏,压低声音道:“我见承良最近状况不错,这段时间让夫人费心了。”
王氏伸手给夫君布了一筷子菜,酒窝在脸颊处时隐时现,柔声说:“妾身便也只能做到,让夫君家宅安宁......
九少爷和晨哥儿年岁相当,平日里有他们同我相伴,日子倒也过得舒心。”
世子爷听闻拍了拍她的手,“我自是尊重夫人的。”
王氏微微颔首,在身后妯娌二人聊得火热之时,适时的露出一丝委屈。
也要让世子爷知晓,在蒋家后宅,她这个长房媳妇,这个大嫂做的有多难。
世子爷却是没有察觉到王氏的意图。
蒋五爷见顾瑾初说到锅子时,眼神中的急切,心下立刻变得柔软。
拉了下她的衣袖,轻声问她:“是不是饿的受不了?”
顾瑾初上一世也有过参加宫宴的经验,知道吃肯定是吃不饱的,在来的路上她在马车上垫了些。
怎奈这会儿在二嫂说起牦牛肉后,腹中的饥饿感一阵强过一阵。有些后悔,那会儿没有听五爷的话带些点心进来。
蒋五爷从袖子中掏出东西来,悄悄塞到她手里,就像刚刚她偷偷给她松子仁一样。
顾瑾初垂眸,把帕子一层层打开。
是牛舌饼,看酥皮上面撒着的黑芝麻,便知晓这是她喜欢的椒盐味儿。
顾瑾初一脸惊讶的看着他,小声问:“五爷,你什么时候拿的呀?”顾瑾初潋滟水眸中充满了好奇。
“下马车的时候……”蒋五爷柔声说。
顾瑾初低头,包着牛舌饼的帕子有些眼熟。像是她嫁给蒋五爷那日,在花轿中同样包着点心的那一块。
她轻轻掰下来些放进口中后,在心中估算着宫宴的时间,觉得大致上应该是差不多了。
忽然感觉有一道视线直直地投射过来,顾瑾初缓缓抬起头,只见长姐身旁的静贵妃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顾瑾初微蹙了眉,就见静贵妃开口说:“那边坐着的可是安平县主?”她轻笑出声转而又说道:“应该叫安平县主为蒋夫人才是。”
顾瑾初微微颔首,直视上静贵妃的目光,浅笑回道:“几个月前在坤宁宫见过静贵妃,娘娘的风采依旧这般明艳照人。”
她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带着一丝从容。
“蒋夫人年岁不大,倒是伶牙俐齿。”静贵妃勾唇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
蒋老夫人率先开口,言辞间满是威严:“瑾初乃是老身的小儿媳,不知她何处得罪了静贵妃?”
没有丝毫寒暄与客套,身穿一品诰命命妇服制的国公夫人,面容平和却又坚定地望向圣上宠妃。
她身上的底气,源自身旁的国公爷。
静贵妃许久未曾被人这般当面质问,盛气凌人的表情在一瞬间凝固。
心中暗道:不是说这个国公夫人出身翰林院掌院之家吗?怎会如此粗鲁又失了礼数!
待她缓过神来,扫了一眼坐在上首的帝后,而后笑着说道:“本宫不过是见蒋夫人一直未动筷,想问问,可是这宫宴不合她的胃口?”
淑贵妃转过头来,声音淡淡的,眼神中却透着不常见的凌厉:“静贵妃也曾怀有身孕,就不要为难一个孕妇了吧。”
静贵妃看向建元帝,一脸的委屈,“圣上。”她声音婉转,好似有万千的委屈,终于找到了机会发作一般:
“妾身给圣上生过两个孩子,唯独只留下二皇子这么一个......只是看到蒋夫人大着肚子,就想到了妾身那时被慧嫔害得差点早产。”
说着梨花带雨般哭了起来,好不可怜。
陈皇贵妃闭了下眼睛,用手帕捂着嘴低咳了两声,“今日是除夕和宫宴,静贵妃一定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旧事重提吗?”
陈皇贵妃无奈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痛色: “慧嫔当年是犯了不可磨灭的错误,可是她在冷宫被你折磨了十九年,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静贵妃伸出手,用手指指着陈皇贵妃,“你亲手把亲妹妹给杀了,还好意思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