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擦了下嘴角,没有错过蒋南义面上的细微表情,自嘲般浅浅笑了下。
那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与失望。
因着他不喜海鲜,她便改变多年的生活习惯,然而显然她的付出,并没有被任何人放在心上。
或者说,根本没有人在意罢了。
蒋南义没有选择罗汉床空出来的位置,而是走向一侧的椅子,坐了下来。
房间中的两个人,泾渭分明。
“今日是云姐儿的生日,晚膳我便陪着她们娘俩儿一起用的。”他缓缓开口说道,声音平淡,不带一丝感情。
听闻此言,李氏看了眼夏妈妈。
心中竟有一丝庆幸。
庆幸的是,夏妈妈安排的人没有被三爷看到,不然又会有人被责罚。
而后又感受到一股深深地疲惫感。
蒋南义见李氏没有回复,好似她身前盘中的食物,更加吸引她的注意力一般。
他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涌起一丝不满。
李氏喝掉最后一口粥,微笑开口说:“三爷,若是屋中的味道让您不适了,就去赵姨娘那里歇息吧。”
她看似平静,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番话她说的有多艰难。
蒋南义解盘扣的手顿了下,转过头,上下审视打量她,眼神中带着不加掩饰的疑惑与不耐。
他理所当然道:“今日本就应该宿在正房,巧兰不是那种为了争风吃醋,而耍手段之人。”
他回来前有想过,李氏又会怎样的发作,不成想她竟是这般大度。
李家最是在乎利益得失,必定又是在心中谋算着什么。
想到晚膳时听到的,他的眉头紧锁,满脸的不悦。
在言语上也是越发的嫌弃,“你为何去向五弟妹去讨要方子?若是让五弟知道,我们兄弟间起了嫌隙怎么办?”
李氏今日很冷静,才发现不管她是在什么样的状态下,她的夫君都不曾对她有半点怜惜,两个人的相处还不如一个陌生人。
“什么方子?”她把头上的发钗放到妆奁盒子里,透过梳妆镜看着他,没有错过他眼中的嫌恶。
一颗心猛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握住,疼痛不已。
手抖的不行,发钗在盒子里发出轻微的声响,仿佛在替她诉说着委屈。
蒋南义拿着换洗衣服,低声警告她,“不要把你在娘家养成的习性带到蒋家,我能给你正妻的脸面,不是让你在外面丢人的!”
说完,他大步迈了出去,留下李氏独自在房间里。背影决绝,没有一丝留恋。
明月等五老爷进了净房,走到主子身旁说:“夫人,五老爷说的是不是点心方子?”
李氏眼中的泪已经止不住了,小声啜泣着,“我起初又不知道,那是五弟妹嫁妆铺子售卖的……”
“顾瑾初真是个小人,我几次三番的挑起话题,都被她用软刀子给回绝了。过去了这么久,她竟然在背后告诉了三爷……”
她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委屈和愤怒。
她打了个嗝,看着身侧的大丫环,有些不确定的问:“那日是不是云姐儿也在?”
明月点点头,低声说:“二小姐确实在,而且三老爷刚刚是从姨娘那儿回来的。”
应该不是五夫人说的,五夫人虽年岁小,却不是那般在背后嚼舌根的人。
她们不止一次看到,大夫人同五夫人交锋时在她那里吃亏。
不然大夫人也不会有那种暗示。
李氏明白大丫环话中的意思,她掀起眼皮,在内室中环顾了一圈。
房间里的一切都显得陌生冰冷,她露出了一抹绝望的笑,让人感到无比凄凉。
……
第二日,顾瑾初过了卯时便醒了。
蒋南笙晨练回来,她正坐在妆镜前梳妆。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可是我晨起时吵醒你?”他站在顾瑾初身后,看着镜子里的她问道。
妆镜是舶来品,不仅奢华精美,更是能清晰的映照出人的面容。
顾瑾初浅笑回道:“昨夜睡得早,睡饱了就醒了。”
蒋南笙抬了下手,白芍放下手里的东西,屈膝后自屋中退了出去。
他走到妆台前,低头看着上面的瓶瓶罐罐。
顾瑾初笑着问他:“五爷知道这些都是做什么的吗?还是让丫环来吧,免得耽误了您出门。”
晨曦微露,透过雕花窗扇泼洒在屋内,给两个人披上一层淡淡光,将他们笼罩在如同金色纱幔的光圈中。
蒋南笙垂眸看着顾瑾初,唇角微扬,声音低沉说道:“瑾初,闭眼。”
顾瑾初抿了下唇角依言闭上眼,知道他要为她上妆,心中忍不住开始期待。
蒋南笙拿起石黛,轻轻的勾勒出她的眉型,动作轻柔,眼神专注而深情,仿佛在描绘一幅精美又珍贵的画卷。
闭上眼后,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的放大。
感觉到他的鼻息喷洒在面上,还有眉毛上的轻柔力道,让她眼睫轻颤,微红的脸颊透露出她的羞涩。
听到口脂被打开的声音,顾瑾初红唇轻启,不多时粗糙指尖温热的触感,出现在她的唇瓣。
让她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仿佛小鹿在乱撞一般,又生怕被他听到。
半晌没有听到他的声音,顾瑾初微仰着头,一点点的睁开眼,对上蒋南笙那双暗潮汹涌的眸子。
眼中仿佛燃烧着火焰,无比炽热。
“瑾初。”他沙哑的声音,让顾瑾初的脸颊变得更加绯红。
她收回目光,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觉得好像还少了些什么。
蒋南笙见炕几上,小丫头送过来的海棠花,伸手取了两朵过来。
一朵簪在她的耳侧,较大的那朵簪于她的高髻旁。两朵花相互呼应着,又很是映衬她今日所穿衣裙。
“怎么样?好不好看?”蒋南笙站在她身侧,看着镜中的她轻声问道。
眼底的温柔,让人心生沉溺。
顾瑾初侧过头,欣赏着那两朵花,点头说好。
蒋南笙心中暗道:人比花娇。
很是克制的,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
送走蒋南笙后,白芷拿了一封信给顾瑾初,“夫人,是陶掌柜让人送过来的。”
顾瑾初靠在大迎枕上,把信打开了看。
信上的内容同那日蒋五爷说的大致差不多,却是多出来一个人的名字,顾通。
上一世,秦朗并没有放过这一家人。
顾瑾初还以为是他杀红了眼,原来凡事都是有因果的。
现在顾家的这一脉,彻底的只有顾闻一个人。
顾瑾初看后把信放在烛台上烧了。
蒋南笙没说,她便当成不知道。
起身打算去明辉堂,给蒋老夫人请安时,取月例钱的程妈妈回来了。
程妈妈走近顾瑾初,在她身侧低声说:“夫人,三夫人同大夫人起了争执。”
顾瑾初听闻笑了下,世子爷同三爷蒋南义是一母同胞,嫡亲的兄弟俩。
李氏自来是以王氏马首是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