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华年见小厮狼狈模样,皱着眉冷声呵斥他,“成何体统,有什么事情不能回到家中再说。”
说完抬腿朝着马车方向走,章顺跟在老爷身边,小声的说:“老爷,今日小姐接连收到了两道御赐圣旨。”
顾华年抬腿迈上马车的动作停了下,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进了马车迫不及待的问:“圣旨?没有听说过侧妃还需要下旨赐婚啊!”
这件事他还没有同初姐儿说。
是怕郑家人知道后不同意,打算着先斩后奏。
等尘埃落定之时,郑家人就是想拦也拦不住。
以他对郑家人的了解,他要是不提前谋算,他现在的官职早晚保不住,他总得为自己的前程着想。
况且二皇子侧妃,对初姐儿来说这门亲事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郑家人就算再宠爱初姐儿,给她许配的人家还能高过皇家?
又有哪个高门大户让她去做正室,毕竟身份在这里摆着呢。
想到这里,顾华年还有一些沾沾自喜。
听到章顺说的话,整个人石化僵硬在那里。
“老爷,圣旨没有送到咱们顾府,是直接送到珍宝阁。一道是小姐被特封县主,一道是赐婚圣旨。”
“小姐被圣上指婚给蒋家五爷,蒋南笙。”章顺说完低头站在顾华年身边。
顾华年以为自己最近夜不能寐,出现了幻觉。
“县主?初姐儿!”
“嫁给蒋南笙?”
他重复了一遍章顺的话,手中的茶杯从手中滚落在地上。
茶杯中,还没有来得及喝的茶水撒在小几上,顺着桌面淋漓而下,把他身上的绿色官服洇出一片深色的痕迹。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顾华年差点从座位上冲了出去,抓住身旁的车厢才稳住自己的身体。
章顺扶着老爷坐定后,立刻掀开帘子向车夫问,“怎么赶的车?差点把老爷给摔倒了!”
车夫面上有些紧张,指着前面让章顺看。
章顺这才发现不对,马匹前站着个身穿断腰袍的男人。
而不远处,停着辆头戴当卢的青帷马车。
整个盛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是定国公府的马车标识。
顾华年见章顺也不做声,有些不耐烦的撩开身旁的车帘,看到站在外面的蒋飞。
这是蒋南笙身旁的护卫。
他之所以对蒋飞印象深,是因为那晚在顾家发生的,太过让他难忘。
蒋飞看到车厢中的顾华年,拱手说:“顾大人,我家五爷说这家肉饼做的不错,问您有没有兴趣尝一尝?”
这哪里是问询的方式,他只身站在马车前,一夫当关的架势,容不得人拒绝。
顾华年从马车上下来,他每日往返上朝都会路过这家店。
中年老板和他妻子两个人站在店外,面上不难看出很是拘谨和恐惧。
不由得让顾华年心中也紧了一下。
想到刚刚章顺说的,他眼下也算是蒋南笙的岳父,他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蒋飞站在店门前,抬了下胳膊,“请吧顾大人,五爷在里面等着您呢。”
顾华年官职虽不高,却也是在官场沉浮多年。
从蒋飞的态度中,便能窥探出几分他主子的意思。
蒋南笙,来者不善呀。
顾华年整了下官服领子,朝着铺门迈进去。
铺子不大,蒋南笙坐在里侧靠近窗扇的位置,随着阳光照射进来,他的那张脸混合在光线中,不仅晃人眼,还让人分辨不出他面上的情绪。
他同样是身着官服,却是四品官服服制,显然也是刚刚下值。
顾华年脚步顿了下,蒋南笙在官职上高出他两个品级,要是按照往常,他是要躬身行礼的。
“顾大人过来坐。”蒋南笙放下手中的茶杯,淡声说道。
顾华年听闻有些语塞,心中更是涌上一丝不悦。
放眼看过去,除了蒋南笙身下坐着的,房间中没有任何椅子和杌子。
显然这是蒋南笙给他的下马威。
顾华年便躬身行礼道:“不知蒋大人邀约下官,所为何事。”
他的话落,蒋飞手中拿着个杌子走进来,放在主子对面后又退了出去。
褐色断腰袍在他身边一阵风似的进来,又一阵风的出去,顾华年一张脸臊的通红,也没见蒋南笙开口出声。
他便保持着躬身的动作,直到后背变得汗津津的。
过了好半晌,才听到蒋南笙嗯了一声,“顾大人客气。听闻张记肉饼是百年老店,口味极好,过来尝尝吧。”
顾华年闻着空气中的肉香,战战兢兢的坐在蒋南笙对面。
一张圆形厚厚的肉饼被切成十小块,里面的汤汁流淌在盘底,看起来很是有食欲。
让他觉得,他才像是那个刀俎上的肉。
蒋南笙夹了一块肉饼在盘中,低头咬上一口,不禁让他回想到顾瑾初做过的饆饠。
也许日后有机会可以同她再来吃。
又想到这里是香河地界,她应该是吃过这家老店的。
蒋南笙吃了一块后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顾华年直言:“我不想她因为守孝影响婚期,所以你离开香河。”
顾华年听到这句话,吓得差点从锦杌上掉下来,不可置信的看着蒋南笙:
“你?你这是在说什么?今日圣上才下的赐婚圣旨,你要娶的是我顾家女!”
什么岳丈女婿的话,他已经不敢说出口。
倏然间想到颜姐儿曾经说过的话,原来蒋南笙同初姐儿真的有私情!
曾经发生的,和眼下正在经历的,让他脑子乱成一锅粥。
蒋南笙把一个册子扔给顾华年,“嫁到我蒋家的是安平县主,非你口中的顾家女!”
册子落在顾华年身前的桌子上,有风从开着的窗扇吹进来,上面记载的一条条,一页页在他眼前缓慢的翻动着。
顾华年抬头看向蒋南笙,面上血色全失,最后变成一层死灰。
这些罪证追究起来,不仅官位不保,一条条的叠加在一起,大房一家死的痛快,他这个参与者也是凶多吉少。
他忍不住最后挣扎一下,开口说道:
“初姐儿现在是县主,况且蒋家同顾家是姻亲,以五爷的能力既然拿出这些,救人还是能做到的吧!”
蒋南笙低头把玩着手里的羊脂玉佩,平静的吓人,“我刚刚的话,就是在给你一条活路。”
“离开盛京,我不想她因为守孝影响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