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李延渥刚要怒喝,旁边的张凝眼疾手快,立刻扯了他一下,打断他的话。
“王帅,瀛州、束城、宁边、平虏……诸地百姓皆被辽人劫掠,定州百姓南下镇州避祸,堵塞官道月余。如果边军无动于衷,怕是陛下那里也说不过去,如今李知州率军击败辽人,这岂不是有功?”
王汉忠闻言,皱眉看向张凝:“功是功,过是过。若都是以违抗军令来争功,军法要来何用?”
“够了!”李延渥不顾张凝的阻拦,暴喝一声。
“你这老匹夫,有意把军中校尉与一军主帅相提并论,你为威塞军节度使、高阳关都部署,辽人从此撤离,你难辞其咎,老夫定要向陛下弹劾于你”
“随你”王汉忠冷然道。
“我们走”李延渥带着几人转身就走。
“慢着”王汉忠厉喝一声。
“瀛州可是高阳关路治下?”
“是”
“吾数次下令不可出城,你可是违抗军令?”
“是又如何?”
“来人啊!”
堂外进来几名甲士,看着王汉忠。
“尔等可知,违抗军令,何罪?”
其中一名甲士拱手道:“军法曰,违主将一时之令者,斩!”
李延渥瞪大了眼睛,盯着王汉忠,气得笑了。他一拍脖颈,厉声道:“老夫这大好头颅在此,你来拿吧”
“唳——”尖锐的警钟突然响起来。
议事堂内众人都是一惊,可是不等王汉忠发令,众人就感觉到地面微微震动。
跟在李延渥身后一名束城突骑营的指挥使忽然喊道:“骑兵——”
张凝愕然看向那指挥使,这才发现,此人一身戎袍,脸上带着面帘,听声音是一位女子。
“哐当——”一声震响,只见虚掩起来的议事堂大门被撞开,其中一扇门板晃动了两下,砸落在地。
那几名甲士这才反应过来,一人拿起腰间的竹哨就吹了起来,另外几人急忙抽出腰刀,朝堂外看去。
只见几人全副武装,胯下的战马都披着甲,骑士们戴着恶鬼的面具,手持武器。为首一人,拿着丈余长的两刃矛,冷冷的注视着堂内众人。
堂内的甲士们只觉得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仿佛被恶鬼盯上了一般,生命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整个议事堂的空气仿佛窒息一般,久久没人说话。
“谁是王汉忠?”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
众人被这声音惊醒,甲士们偷眼回头看了看,想起来职责所在,便想出门迎战,可是看着面前的骑士们,心里一阵绝望。
“堂内坐着的就是”还是那名束城突骑营指挥使,她指了指王汉忠。
“拿下”
“诺!”有两名骑士下马径直朝议事堂走去。那几名甲士眼看避不开,狂吼一声就要砍向这两名骑士。
“住手!”王汉忠大喊一声,随后缓缓走出议事堂,平静的看着面前的骑士。
“可是杨延瑛巡检当面?”
九妹没有回答,而是盯着王汉忠,半晌问道:“你可有收到斥候通报,辽人如果从高阳关退走,需令高阳关部阻拦”
“收到了”
“你可有派人?”
“老夫乃是威塞军节度使、高阳关都部署,按制需要听从三路都部署傅帅军令,你只是一个小小的都巡检,无权下令”王汉忠有些不耐烦了,冷冷的说道。
九妹看着王汉忠,眼角露出杀机,她提起两刃矛,翻转矛面直接拍向王汉忠。
“大胆……”王汉忠又惊又怒,他没有想到九妹真敢动手,仓促之间顺势扑向一边。
可是来不及了,那两刃矛的棱面直接拍在他的左臂,众人耳边只听到咔嚓一声。王汉忠被砸翻在地,那只左臂扭曲着,骨头都露了出来。
他咬着牙,强忍剧痛,恶狠狠的盯着九妹。
“你擅自对节帅出手,这是谋逆大罪,傅帅不会放过你的”
九妹理都不理,扭头吩咐道:“去两个人,绑了他送回京城,直接交给官家,然后回去告诉娘一声”
“诺!”
堂内众人呆若木鸡,直到金花卫上前粗暴的捆绑王汉忠的时候,被他的惨叫声惊醒。
张凝先一步冲了出来,脸色凝重道:“杨巡检,袭杀主将乃是死罪啊,现在如何是好”
李延渥大声喊道:“此事算老夫的,老夫刚才就想动手”
“无妨”九妹打断两人的话。
“李帅、张铃辖借一步说话”
九妹翻身下马,走入议事堂内。张凝轻叹一声,与李延渥尾随而入。
片刻之后,三人走出来,九妹招呼一声之后,带着金花卫及束城两营指挥使走了。
李延渥和张凝目送她们离开之后,对视一眼。
“如此便请李帅协助末将掌管高阳关路兵马,以待朝廷新任都部署”
“理当如此!”
……
……
官道上,武安车行在中间,两侧骑士护卫,一部分仅穿戎袍,一部分身披甲胄。在众人环绕的中间,九妹依然一袭朱漆山文甲,脸上带着面甲,战马的甲具已经去除,放到了武安车上。
“小娘子……”褚小娥唤了一声,面露迟疑。自那日上战场,九妹的面甲就从未摘下过,也幸亏这精心打造的面甲,乃是以牛皮覆以细密的金属锁扣,否则……她如是想着,再次呼唤一声。
“小娘子,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当初那些金花卫都是新人,初次上战场就遇到具装骑兵,损失大些,非战之罪”
“不可心急啊——”褚小娥担忧的看着九妹。
“如今你打伤一路节帅,必定会被那傅潜弹劾,朝中那些文臣正愁找不到太君的短处,或许就会拿你治罪”
“不过那个傅潜有问题,几次三番,拒不出战,还强令各路节帅谨守城池……”
“褚姨!”九妹打断她的絮叨。
“娘或许有她的安排,可是我在战场上,眼看着将士用命,他们却放跑了辽人,做事的人被治罪,避战的人却被吹捧”
“再看看那束城百姓,就如此被辽人祸害。他们把整个村子的女人带回去,杀了老人和孩子,又驱使青壮赴死,或许没等娘的安排实现,这河北之地再难以看到宋人了”
九妹的声音平静,可是褚小娥隐约感觉,在那平静的话语背后,带着几分对佘太君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