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乃是游牧民族,即使立国之后,依然保持了一些传统,而‘斡鲁朵’就是这样的传统,一直到辽朝灭亡,这一份传统依然保留。
所谓‘斡鲁朵’,就是指宫帐。契丹人以帐篷为最小单位,一个契丹部落,计算人口的时候,就是以拥有多少帐篷来计算。
契丹人立国之后,至其灭亡,共有十二宫一府,其中九个皇帝各设一宫,是为宫帐。
而辽世宗耶律阮的宫帐名字就叫做——积庆宫,用大白话来说就是,积庆宫中之人都是辽世宗的家奴。
当今辽朝皇帝就是辽世宗的长孙,萧太后为其长儿媳妇。
耶律王奴是执掌刺探军情的一把手,又是北面官,负责契丹部族事务,因此他对耶律铎轸很是清楚。说得好听些,此人生性疏狂、不拘小节,如果说的直白一些,此人头脑简单,有些神经质。
就这样一个人,哪里可以带兵打仗。
可是,世宗乃当今皇帝的祖父,积庆宫中之人,乃是家奴,而且是生生世世的家奴,只要宗庙在,这一系的人除了维持祭祀,就是混吃等死。
当然了,有才能的人,往往也很容易出来做官。……不对,应该是,只要皇帝愿意,很容易出来做官。这不是,梁国王一句话,就可以领兵作战。
“那就让敌辇统领本部人马随萧继远攻打狼山寨吧”萧太后一槌定音,让耶律铎轸跟着最容易打的这一路出征。
耶律王奴一看,果然,萧太后知道此人。耶律铎轸,字敌辇。
萧继远站出来躬身应诺,他心里还挺高兴,积庆宫的兵,那都是精锐了,用来攻打狼山寨,五百守军,岂不是大材小用。
……
……
辽朝显州,西山下,有一片庞大的陵寝群,其名显陵,乃是辽世宗耶律阮的陵寝。显州便是以此得名。
最初迁移到这个地方为世宗守卫陵寝的仅有三百余帐,及至今日,显州下辖三州、三县,人口三千余帐。
这一日,一队数百骑契丹人风尘仆仆赶到辽南京析津府外军营。为首一人满脸虬髯,膀大腰圆,身穿一领破旧裘衣,大冷天领口敞开,露出浓厚的毛发。
当萧继远走出营门的时候,就看到这一群人,年龄大的头发胡子都白了,骑在马上,还算稳当,可是那一只手拎着酒葫芦,时不时偷喝一口是怎么回事。
怎么还有几个十二、三岁的小孩,骑着小马驹跟在那老头后面,手上拿着弓箭,拉开——卧槽——
“大胆!”萧继远身边两名亲卫怒喝,迅速挡在他身前,朝着那名小孩指去:“有刺客,拿下”
“住手!”一声大吼传来,那虬髯大汉扭头看向身后,数百人老老实实骑在马上,一脸茫然看向营门前,就连那偷喝酒的老头也满脸严肃,双手抓住缰绳,目视前方。
“别胡闹了”他呵斥一声众人,而后跳下马,走到萧继远身前拱手道:“积庆宫耶律铎轸奉命前来。”
他顿了顿,看到那两名亲卫眼神不善,便好心解释道:“两位军爷不用担心,想是小孩子爱玩闹,些许误会罢了”
那两名亲卫不为所动,依然警惕的看着这群人。甚至营门守卫在听到有刺客之后,已经有人拿出号角吹起来,急促的号角声,瞬间就惊动了整个大营。
萧继远看到那孩子拈弓搭箭的时候倒是不以为奇,他是被这群‘精锐’给惊呆了,甲胄没有,武器倒是五花八门,老的老、小的小,青壮只有一半。也只有为首的耶律铎轸看着还成,有勇力。
听到身后号角响起,他才惊醒过来,正想让亲卫传令停下警讯。冷不防听到“砰砰!”两声,眼前一花,一只大手就抓了过来,一把就抓住萧继远的脖颈,提溜起来。
耳边听到传来咆哮声“我都说了,小孩子玩闹,怎么着,你们还要招来大军围杀我们吗?”
萧继远被那只大手掐着脖颈,脸上涨得通红,心底又气又恼,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耶律铎轸看他不下令,大营内士卒已经开始集结,被他踢倒的亲卫投鼠忌器,不敢上来,但是连同营门守卫,都已经拈弓搭箭,指着自己这群人。
心里又急又怒,手上下意识收紧,这一下萧继远就感觉呼吸不上来了,只能尽力扒住耶律铎轸的手,想要拉开。
“敌辇——快松手”那白发老者在他身后大声呼喊,众人都被弓箭指着,也不敢乱动:“你再掐下去,那将军要被你掐死了”
耶律铎轸恍然大悟,急忙放下萧继远,完了还不忘给他整理整理袍服,带着歉意道:“将军勿怪,我没想到你被卡住了,说不出话,我真没有恶意”
萧继远扶着脖子,猛咳几声才缓过气来,一只手指着他,怒声道:“你也是几十岁的人了,怎么如此莽撞,掐死我,你就是死罪”
耶律铎轸闻言一愣,看着萧继远的样子,内心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认真说道:“将军,我今年十九岁,没有几十岁”
“你——”萧继远上下打量着他,仔细分辨着他的年龄:“呵呵——你真是十九?我看四十都有了”说着朝身后亲卫挥了挥手道:“算了,取消警讯,吾还不至于跟一孺子置气”
“你这手劲真大”萧继远揉着脖颈,再次看向耶律铎轸:“你真的只有十九?”
“他真的只有十九”远处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萧继远循声看去,正是刚刚偷着喝酒的白发老者。只见他策马上来,朝萧继远拱手见礼道:“老夫耶律女古,拜见将军”
“叔公!”
“哎——为何梁国王要举荐尔等出征?”萧继远分外疑惑,忍不住问道。
耶律女古闻言,脸上稍有尴尬,也不解释,只是道:“将军,如今军令已下,吾等也到了,还是说说出征的事情吧。敌辇有勇力,当为将军攻城拔寨”
“也是,军令不可更改,如此便请诸位入营歇息,明日南下,尔等只有一晚时间休整,有何需要,与营中军吏禀报即可”
“无妨,吾等乃是辅兵,正丁乃是那二百青壮”
萧继远闻言,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是挥了挥手,带着亲卫进入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