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凡微微眯起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缓缓说道：“你们说的这些，我都明白。站在他的角度，可能会觉得有些别扭，甚至不爽。”
“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笃定起来，“你们忽略了一点。左希是一个什么样的选手？”
他看着有些茫然的三人，继续引导：“你们回忆一下，他在比赛中的表现，他的眼神，他的操作。你们觉得，他是一个甘于失败、会因为一场比赛的失利就一蹶不振，甚至斤斤计较个人恩怨的人吗？”
孙志杰三人闻言，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他们回想起半决赛时左希的表现，即便是队伍处于劣势，甚至濒临崩溃的时候，那个年轻人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有专注和冷静，操作也丝毫没有变形，一直在努力寻找翻盘的机会。
那份韧性和对胜利的渴望，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
方一凡的声音带着一种莫名的说服力，“像左希这样的选手，他的目标绝对不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岛城冠军。他渴望的是更广阔的舞台，是证明自己的机会。”
“巅峰征召赛，汇聚了全国各地的二三线职业战队，甚至可能有一线战队的青训队伍。这样的比赛强度和曝光度，对于任何一个有志于走职业道路的选手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一个绝佳的锻炼和展示自己的平台。”
“一场比赛的胜负恩怨，和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相比，孰轻孰重，我相信他分得清。”
方一凡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我们淘汰了他，让他失去了和我们一起站在决赛舞台的机会，这确实是事实。但现在，我们给他提供一个去往更高舞台的机会，这难道不是一种补偿吗？”
“而且，咱们战队现在有我，”方一凡指了指自己，“有你们几个经过大赛考验的队友，还有巅峰征召赛的资格。”
“对于他来说，加入我们，远比他留在原来的队伍，或者临时组建一支新队伍，更有可能在这次比赛中走得更远，获得更多的关注。”
“格局打开！”方一凡加重了语气，“不要总想着那点小过节。对于真正的竞技者来说，实力和机会才是最重要的。我们去找他，不是去求他，而是给他提供一个双赢的选择。”
一番话，说得孙志杰三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好像……老大说的有点道理啊？
他们之前光想着尴尬和被拒绝的可能性了，却忽略了左希本身作为一个顶尖玩家的追求和渴望。
巅峰征召赛的吸引力，对于左希那样的天才少年来说，或许真的能够盖过之前那点不愉快？
“可是……万一他真的记仇呢？”赵阳还是有点不放心。
方一凡笑了笑：“记仇又能怎么样？最多就是拒绝我们，我们也没什么损失。但万一他答应了呢？我们战队的实力，绝对能提升一个档次！”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方一凡用了句网络流行语，“不试试怎么知道？”
孙志杰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老大说得对！咱们不能因为怕尴尬就放弃这么一个好机会！左希确实强得离谱，如果他能来，我们这次巅峰赛绝对有得打！”
林宇也点了点头：“嗯，我觉得可以试一试。就算被拒绝了，也比错过了后悔强。”
赵阳见两个队友都同意了，也一咬牙：“行！那就试试！大不了被骂一顿呗，反正咱们脸皮厚！”
“好！”方一凡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他沉吟了一下，看向孙志杰：“志杰，你之前跟ctG的人打过交道多一些，要不……你辛苦一下，想办法搞到左希的联系方式，然后去跟他接触一下？”
“我？”孙志杰指了指自己，表情瞬间垮了下来，哭丧着脸，“老大，别吧……我这嘴笨，万一说错话，把人给得罪了怎么办？而且我跟他也不熟啊……”
让他去当这个“说客”，尤其是面对一个刚刚被自己队伍淘汰的强敌，孙志杰感觉压力山大，心里直打鼓。
方一凡看着他那怂样，不由得好笑：“行了，看你那点出息。这事儿，还是我亲自来吧。”
他想了想，以自己目前“岛城冠军”、“千万粉丝主播”的身份，亲自去邀请，或许更能显示出诚意，成功的几率也更大一些。
而且，对于左希那样的天才少年，或许也只有同样站在顶峰的人去交流，才能引起他真正的兴趣。
“老大亲自出马？”孙志杰顿时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期待，“那成功率肯定高多了！”
“行，那老大你打算怎么联系他？”林宇问道。
方一凡摸了摸下巴，思索道：“我记得比赛的时候，好像有战队负责人的联系方式……我找找看。”
他在手机里翻找了一会儿，果然找到了之前比赛组委会发的联系表，上面有ctG战队领队的电话。
“找到了。”方一凡扬了扬手机，“我先联系一下他们领队，看看能不能要到左希的联系方式，或者直接通过领队跟他谈。”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好了，人选的问题暂时就这么定了。成与不成，等我消息。你们这几天也别闲着，抓紧时间训练，保持好状态。不管最后中单是谁，我们自己的实力不能落下。”
“明白！”孙志杰三人齐声应道，眼神中重新充满了斗志。
虽然前路依旧充满未知，但至少，他们找到了一个新的方向，一个值得去争取的目标。
方一凡没有在学校多待，跟三人交代完事情后，便离开了活动室。
……
坐在车里，方一凡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手机屏幕，屏幕上显示着那个属于ctG战队领队的号码。
阳光透过车窗，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他心头那丝微妙的紧张感。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诚然，刚刚淘汰了人家，转头就去挖墙脚，这事儿听起来确实有点“不当人子”，换做脸皮薄点的，恐怕连这个电话都不敢打。
孙志杰他们的顾虑，方一凡完全理解。
但正如他自己所说，“格局打开”。
电子竞技，菜是原罪，胜利才是一切。
个人恩怨、面子问题，在更高的荣誉和更广阔的舞台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他相信左希那样的人，必然有着超越常人的骄傲和野心。
岛城冠军的失利，对他而言或许是刺痛，但绝不会是终点。巅峰征召赛，这个直面职业圈的机会，才是他真正渴望的战场。
自己现在递出的，不是嗟来之食，而是一个可能通往更高峰的橄榄枝，一个双赢的机会。
成与不成，总得试试。
不再犹豫，方一凡拇指微动，按下了拨号键。
听筒里传来单调而略显漫长的“嘟嘟”声，每一声似乎都敲击在方一凡的心弦上。
他的呼吸不自觉地放缓，等待着那未知的回应。
“喂？哪位？”电话终于接通，一个略显疲惫却带着几分警惕的男声响起。
“你好，请问是ctG战队的领队吗？我是方一凡。”方一凡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而有礼貌。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显然对这个名字感到意外。“方一凡？方神？”对方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有惊讶，或许还有点别的，“有何贵干？”
“是这样的，”方一凡没有绕圈子，开门见山，“我们非凡战队拿到了巅峰征召赛的资格，但是队伍原来的中单选手因为个人原因，时间冲突，没办法参加这次比赛。”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现在急需一位实力强劲的中单选手，来填补这个空缺。我仔细考虑过，觉得贵队的左希选手非常合适。他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
电话那头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下，随即传来一声似笑非笑的哼声：“方神，你没开玩笑吧？找左希？去给你们打替补？我们ctG刚被你们淘汰，你现在……”
话语中带着明显的讥讽和不解，甚至还有一丝被冒犯的意味。
方一凡并不意外，平静地解释道：“不是替补，是主力中单。我知道这个请求可能有些唐突，也理解你们现在的心情。但巅峰征召赛的机会难得，对于任何有志于职业道路的选手来说，都是一个重要的平台。”
“左希很有天赋，实力也很强，我不希望他因为一场比赛的失利，就错过这样一个可能的机会。”
“我们队伍的目标是在巅峰征召赛上走得更远，我相信，如果左希加入，对我们双方都是有利的。”
他没有提什么补偿，只是强调机会和双赢。对于骄傲的人来说，谈补偿反而是一种侮辱。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似乎在消化方一凡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那位领队才缓缓开口，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距离感：
“方爸爸，你这想法……确实挺出人意料的。”
“左希那边……我只能说，帮你把话带到，把你的联系方式给他。至于他本人是什么想法，愿不愿意，我可管不了，也保证不了。”
“那就多谢了。”方一凡心中微松，虽然对方态度算不上热情，但至少没有直接拒绝。“麻烦你了。”
“不客气。”对方淡淡地回了一句，便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方一凡靠在座椅靠背上，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第一步算是迈出去了，虽然过程比想象中稍微顺利一点，但结果仍然悬而未决。
左希会怎么想？
那个在赛场上眼神冷冽、操作犀利的少年，会接受这个刚刚击败了自己的对手伸出的橄榄枝吗？他会不会觉得这是一种羞辱？还是说，他真的能如自己所预料的那样，将目光投向那个更广阔的舞台？
方一凡心里也没底。他甚至做好了被对方直接拒绝，或者干脆不予理会的准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车厢内只有空调系统运行的微弱风声。方一凡没有立刻开车离开，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方向盘上敲击着。
就在他耐心快要告罄，准备先开车回家的时候，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方一凡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瞬间按下了接听键，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喂？你好。”
“方一凡？”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桀骜的声音。
这声音辨识度很高，方一凡几乎立刻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是我。”
方一凡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你是……左希？”
“嗯。”对方的回应简洁得不能再简洁。
“我们领队跟我说了。”
左希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仿佛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巅峰征召赛，你们缺中单，想找我，对吧？”
这直白得近乎单刀直入的开场，让方一凡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啊……对，是这样。我们觉得你的实力非常……”
“行，我打。”
没等方一凡把话说完，左希直接打断了他，吐出了三个字。
“……”方一凡彻底懵了。
什么情况？
这就……答应了？
他预想过各种可能，被嘲讽，被拒绝，被无视，甚至可能需要他三顾茅庐，软磨硬泡，许诺各种好处……
但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答应得如此干脆利落，甚至没给他任何阐述理由和描绘前景的机会！
这未免也太顺利了吧？
顺利得让他有点不敢相信。
巨大的惊喜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淹没了方一凡。
他几乎能想象到孙志杰他们听到这个消息时目瞪口呆的样子。
有了左希这个级别的强力中单加盟，非凡战队在巅峰征召赛上的胜算，绝对能提升一大截！
“你…你真的答应了？”
方一凡忍不住确认道，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不再考虑一下？”
“没什么好考虑的。”左希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只是决定了晚饭吃什么一样简单。
就在方一凡压抑着内心的狂喜，准备跟对方商讨后续细节的时候，左希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
“不过，”
“我有一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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