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昔昭摇了摇头。
“若是想出去便出去,那这责罚还有什么意义。师尊所命,请恕我绝不能违,这里向小姐赔罪了。”
说着,他微微俯身,向着端木云禾行礼。
“你……你不要这样啊!”
“我不要你行礼,不要你对我这么客气!你,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算了算了!不理你这块木头了!”
端木云禾愤愤的跺了跺脚。
裙摆在半空中掀起一道利落的弧度,她转身跑出去了。
少女来去如风,转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楚昔昭站在原地,垂眸看了看袖口处精致繁复的花纹,而后又看了看四下里华丽的水榭楼台,有些讽刺的轻笑了一声。
他当然明白。
可正因为明白,才越发不能接受。
他不能做了端木离的玩物,再来做端木云禾的玩物。
…………
作为溯玉阁三大祭司之一,楚昔昭的房间也是非常华丽的。
殿中纱幔摇曳,暗香浮动,极品灵纹石铺路,任意一样小摆件都是修真界有价无市的至宝。
可惜亘古寂寞相随。
闲来无事,他独自坐在桌案旁,一遍又一遍的写字。
写什么呢?
写“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写“知君重然诺,霜雪不曾负”。
写他的桀骜,写他的抱负。
也写他意气风发的少年时。
写到最后,他将那些写着字的宣纸尽数毁去。只留下唯一的一张,上头写着——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他的字自然极为好看。
笔力遒劲,风骨天成。
从前人皆道字如其人,如今……
嗯,是个笑话。
楚昔昭无声的勾了勾唇。
蓦地,一只骨节修长的手自身后伸过来,抓住了他手中的笔。
楚昔昭动作一滞。
他想回头,却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别动。”
距离太近了,对方气息浮动垂落颊边的几缕发丝,有点痒,也很不适应。
但楚昔昭十分顺从的坐着了。
他低声道:“师尊。”
他没问端木离为什么会来。
也没问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端木离暗沉沉的笑了一声,侧头去看他纸上的字,而后眯眼道:“又在想之前的事儿?”
楚昔昭笑了笑。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道:“师尊不喜欢,往后就不想了。”
“这么听话?”
端木离将毛笔从他手里抽出来,懒洋洋的道:“那本座让你不要随意招蜂引蝶,你怎么又总是不记得?”
端木离此言一出,楚昔昭就知道端木云禾的事情没有逃过对方的眼睛。
“那恐怕只有毁了这张脸。”他垂眸道。
“毕竟许多蜂蝶喜欢弟子,其实也并非是真的看中弟子这个人。”
“阿昭,你好大的胆子。”
端木离笑道:“你在讥刺我亲妹妹是个只知道看脸的肤浅之辈吗?”
“弟子不敢。”楚昔昭道。
“我只是就事论事,回答师尊的问题。”
端木离又笑了一声。
随着这声笑,楚昔昭感到一股大力骤然袭来,对方扣着手腕将他拽了起来,紧接着,后腰重重撞上桌案,端木离伸手掐住了他的下颌。
力道很大。
下巴上顷刻间出现一道触目惊心的青紫掐痕。
楚昔昭借着殿中跃动的烛火看清了端木离的脸。
对方竟然没有戴面具。
蓝紫异瞳盯住他的脸,仔仔细细的打量了片刻。
端木离叹道:“果然很好看,也难怪云禾喜欢。你若生做个女子,怕这世上也没有男人能不动心。阿昭,云禾她已经不止一次向本座提起她与你之间的婚事了,你说本座到底该怎么办呢?”
这个姿势无疑很屈辱,但楚昔昭看着那双蓝紫异瞳,并没有移开自己的目光。
片刻后,他低声道:“弟子明白自己的身份,我配不上端木小姐。”
端木离勾了勾唇:“是配不上,还是看不上?”
楚昔昭斩钉截铁的回答道:“自然是配不上。”
端木离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何人能配得上?”
楚昔昭道:“弟子如今只是一心侍奉师尊,从未想过娶亲之事,也根本没有娶亲的打算。”
蓝紫异瞳幽深如潭,令人望而生畏,可楚昔昭脸上并无多少表情,更没有畏惧。
一如初见之时。
当年十四五岁的少年鲜衣怒马,肆意风流,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最耀眼的存在。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洲。
他仿佛怒放在枝头最明艳的花,让人情不自禁想要攀折。
可如今真的摘下来了,既无法重新放回枝头,却也似乎并不忍心将他掷在地上零落成泥。
端木离的目光渐渐晦暗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缓缓放开了楚昔昭。
衣衫在纠缠中变得有些凌乱,楚昔昭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整理一下。
然而端木离的声音紧接着传来——
“衣服脱了。”
楚昔昭的手顿了顿,没有动作。
等了片刻,却没等到任何回应,端木离侧转头,似笑非笑看向他,再次道:“阿昭。”
声音不大,楚昔昭蓦地闭了闭眼。
他不知道端木离想干什么,但他并不愿意遵从这个命令。
他不明白,明明眼前这个男人尊贵强大,所求皆无不可得,为什么偏偏要乐此不疲的要求他做不愿意的事情?
可是他无法违背对方。
自从他拜端木离为师那一日起,他的一切就全都不属于他自己。
落针可闻的寂静中,楚昔昭伸手解开了腰间的束带。
外衫瞬间滑落。
紧接着是里衣。
里衣褪下,露出青年肌肉紧实的上半身。
然而此时若有第三人在场,恐怕定然要情不自禁的惊呼出声。
因为在楚昔昭犹如羊脂玉般白皙的背脊与胸膛上,竟然满是狰狞伤痕交错。
这些伤痕看起来触目惊心,明明白白的昭示着他曾经历过怎样非人的凌虐。
可楚昔昭此时根本无心在意自己身上的伤痕。
端木离一直都不曾出声喊停。
于是手再向下时,楚昔昭连指尖都止不住有些颤了。
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云淡风轻,能正视曾经那些鄙夷与不屑的眼神,也能将赵玉章的奚落和嘲讽视作无物。
可面前这个男人似乎永远都能想出新的法子来折辱践踏他。
人前他衣冠楚楚,难道人后他连衣服也不配穿了?
蓦地,腕上传来微凉触感,一只手扣住了楚昔昭的手。
端木离不知何时又将自己那副狰狞可怖的夜叉面具戴上了。
在这副面具之下,他终于大发慈悲——
“停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