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夏,镇远侯府。
赫连故池满脸郁色地守在榻前。
榻上躺着的是向于。
他面色苍白,健壮的上身缠着裹帘。
赫连故池盯着他胸膛偏右侧的伤口,神情微微有些恍惚,胸口沉甸甸的,说不出来的烦闷。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
沈南初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
一进门就看到爱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很是心疼,快步走到他跟前,轻声安慰道:“他会没事的,余老的医术,你当见识过才是。”
赫连故池神情呆滞地点了点头,“要不是他替我挡下那一刀,现在躺在这的就是我了。”
说来好笑,本来是他出手帮了向于,到头来反而是人家救了自己一命。
两日前,向于带着天机阁的手下匆匆进宫,但在去往皇宫的途中遭遇刺客追杀。
刺客的人数远超乎他们的想象。
向于和他的手下几经周旋都未能甩掉那伙刺客。
为了京都百姓的安全,他们将人引到了一片荒野林中。
霎时一阵刀光血影,遍地横尸。
本以为解决了一波便相安无事。
正当他们准备收拾离开的时候,向于及时抬手拦住他们,紧接着双目警惕地扫过四周。
以他多年的作战经验来看,这林中还有杀手潜伏。
他们凝神屏息,背对着围成一个圈,等待暗处的敌人出手。
蓦地,寂静的林中顿时划过一支响箭。
向于敏锐地捕捉到那响箭射过来的方向,正是对准他脑袋的左侧。
他猛地亮出横刀,将飞箭扫开。
箭镞一头扎进杂草丛生的尘土之中,不过须臾,那一片绿丛瞬间枯萎凋谢。
“这箭上有毒!”
向于冲着手下吼道。
少顷,飞箭漫天,箭如雨下。
不多时,向于带的人所剩无几,只剩下三两个人。
他们将向于护在身前,“大人,可有机会出围?”
向于抬头巡望四周。
这四周除了是山就是树,山上埋伏着许多杀手,想甩掉这群人,找出条出路实在太难。
正想着,又一波响箭袭来。
“大人小心!”
向于身边的属下猛地推开他,数十支铁箭尽数扎在他方才所站之位。
向于瞳孔骤缩,就在他恍惚的刹那间,背后突然冒出的杀手提着刀猛地朝他砍去。
“大人!”
几个属下离他们的位置有好几丈远,来不及阻止。
向于下意识地转身,只见那人的刀刃就要碰到自己。
千钧一发之际,一杆长枪“唰”的一下,刺进那刺客的要害,顿时连刀带人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山上潜伏的弓箭手尽数倒地。
“向统领!”
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向于等人惊喜地循声望去。
只见赫连故池带着一众天机阁的人马正飞快地往他们这个方向赶来。
赫连故池翻身下马,走到向于跟前作了个揖,“向统领,属下增援来迟,您没事就好。”
“我没事,还好你们来得及时。”
向于疲惫地扫过他们一眼,转头对上赫连故池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有危险?”
赫连故池抿了抿唇,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不久前你在刑房审讯林许安之时,我正好从另一间刑房出来,就看到不远处的陈磊面带急色地在你问审的附近不停徘徊。”
“我看他就不太对劲,就暗中观察着他,没想到他在你出了刑房之后,跑到了楼阁上放了飞鸽。”
“在那之后他便出了天机阁,直觉告诉我事情并不简单,所以我便带着人一路尾随他到了这。”
闻言,向于脸色骤然一变。
之前他审姜淮的时候,陈磊也在场。
这么一想,姜淮的死或许与他脱不干系!
好在这次他一直盯着林许安,没有让陈磊有可乘之机,不然怕是没等他问出什么,人就离奇没了。
“这个陈磊,先不要动他。”向于道。
“明白。”赫连故池应道。
话落,一行人准备离开。
赫连故池收起长枪,翻身上马之际,一把飞刀正朝着他的后背袭去。
速度之快,反应过来的他来不及躲闪。
他下意识地紧闭双目,抬手防身。
下一秒,一声声惊呼在他耳边炸起。
不是喊他的。
而是……
赫连故池猛地睁开双眼,惊愕地看着挡在他身前的向于。
只见刀锋穿过他的胸膛,鲜血直流。
赫连故池只觉脑子一片空白,嗡嗡作响,“向,向统领……”
向于微眯着眼,对上他惊慌的目光,扯唇微微一笑,艰难道:“正好,还了你方才的……救命之恩。”
不知是不是错觉,赫连故池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奇怪的笑意。
……
入夜,躺了两天的向于终于醒来。
他微睁开着眼,眸光微动,便看见了坐在一旁小憩的赫连故池。
怔愣之际,强忍着身上的痛楚缓缓坐起身。
榻上的动静虽小,但在这闻针可落的屋子里足以让浅睡的赫连故池立即清醒。
一睁眼便看见要下榻的人。
“别动!”
赫连故池连忙出声制止了他。
向于被他突如其来的低喝怔住,穿鞋的脚一顿,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你刚醒,小心点伤口。”
赫连故池没注意他的茫然,起身给他倒了杯水,“躺回去。”
向于乖乖地接过水,躺回原位。
“谢谢。”
赫连故池叹息一声,“应该是我谢你才对,要不是你舍命相救,我哪还能站在这。”
“不。”
向于低头看着见底的水杯,眼底看不出情绪,“你也救了我一命,不必自责。”
话罢,他抬头看了一眼四周,“这是你家?”
赫连故池点点头。
见状,向于抓着锦被的手屈了屈。
半晌又开口问道:“是你……一直在照顾我?”
赫连故池笑道:“还有南初,当然功不可没的是余老。”
闻言,向于诧异地看向他,“镇远侯?”
“是啊。”
“所以,这里是侯府?”
向于声线有些发颤。
“对啊。”
赫连故池坦然道。
“怎么了,可是伤口作痛?”
见他面色不太好的样子,赫连故池担忧地问了一句。
向于摇了摇头表示无碍。
“我昏迷的这两天,林许安可还好?”
“放心吧,人好着呢。”
“那就好。”
向于暗自松了口气,肃然道:“我得尽快进宫,把消息告知陛下。”
赫连故池:“不用了,南初已经代你去过了,你就好好在这养伤即可。”
向于诧然道:“镇远侯都知道了?”
林许安的事陛下特地交给他处理,没有告知沈南初,他又是怎么得知林许安的内情?
赫连故池看出了他的疑虑,笑着回道:“不完全知道,因着这事是你负责,南初没法插手,故,全靠推测。”
“不对。”
向于立即反驳道。
“哪不对?”
赫连故池蹙眉。
“沈侯行事,没有把握的事他不会妄自推测。”
向于十分笃定,“说他不插手,我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