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现在沈知言在宫里行动已经方便多了。
谁都知道,这后宫谁最受宠。
纵然现在,前朝正忙,皇上没法儿时常来晴菡宫,但紫宸殿,姝嫔可是随进随出。
放眼整个后宫,谁有这样的圣宠?
加上沈知言一向很会做人,待下人宽严兼济,出手又大方,有极好的人缘。
现在,几乎四处都有沈知言的人,人人也要卖她一个面子。
那天是八月初三,前朝的事忙,又听说端妃肚子有些不舒服,眼看着萧序的仪仗朝着端妃那头去了,沈知言才换上太监的衣服。
她将帽子低低往下扣,遮住了大半张脸,牌子扣在腰间。
一路穿过宫道,去了北门。
“站住!”
守卫例行公事,将她拦住盘查。
“哪个宫的?干什么去?”
“膳食局的,主管的公公叫我出去办事。”沈知言压低了声音答,但声音平稳,并未见慌乱。
“膳食局……”
那侍卫今日自是听到过三个字的。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今天上头下了示意,每个侍卫都分了银钱,只说感念大家守着皇城辛苦,今晚儿可以歇一歇,若实在累了,打打瞌睡也行。
这些都是在宫里当差多年的,怎么会领会不到上头的意思?
一来拿了钱,二来谁又愿意得罪上司?
所以那侍卫连腰牌也没如何看,只挥了挥手:“走吧,走吧……”
走出北门,早已经有马车停在那里了。
马车一路疾行,到了沈府门口。
如今的沈府已经没什么人了,下人被打发出去了大半,夜晚熄了灯,看起来竟有些荒凉之感,露出了几分破败之象。
真是让人唏嘘啊,不久前还是烈火烹油的沈家,这短短时日,便以成了这般模样。
“是小姐吗?”
沈府的偏偏早早有人等着她了。
因为沈知言是悄悄出门,不敢让人直呼名讳,所以对方才唤了“小姐”。
也算是暗号吧,容易分辨出自己人。
这些人都是小娥的父母花钱买通的。
钱啊,真的是个好东西,能买到这世上绝大部分你想买到的东西。
说起来,这还要谢谢崔绾蓉和沈南山呢,若不是进宫前崔绾蓉的那半幅假装以及沈南山的体己,沈知言后头的那些事也不能可能办得如此轻松。
“小姐随着奴才来吧……”
那人打着灯笼走在前面为沈知言带路。
一路都是畅通无阻……
走到祠堂前面,下人拿了钥匙开了门。
里头昏昏沉沉,几根香烛映着昏黄的光,映着上方的牌位,瞧着肃穆而阴森。
崔绾蓉就躺在那牌位下头,手脚都被捆着,头发蓬乱,她一动不动,竟看不出是活着,还是死了。
直到,她听到声音,挣扎着撑起身子。
“你是……”
她看着走进来的,眼中有些迷茫。
直到沈知言揭开了头上的帽子。
“是你!”崔绾蓉睁大了眼睛。
“你可真是大胆啊……”她道。
随即,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轻笑了一声:“哦,我忘了,你一直都是大胆的,谁知道你呢?你就是个疯子。”
“县主过奖。”沈知言声音淡淡的。
“你还叫我县主呢?你看我现在,哪里是个县主的样子?”
崔绾蓉的反应从始至终都很平静,没有震惊,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像是一滩死寂的枯水。
“你来干什么呢?”她问。
“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不,我是来杀你的!”
“杀我?”她听到这两个字,瞳孔中有些细微的变化,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哦,你当然要杀我。”她说。
“你这么恨我,布局了这么长时间,蛰伏了这么长时间,你当然要来好好享受一下收获的快乐。”
“你等了这一天等了很久了吧?”她又问。
“你瞧,你穿上太监的衣服,冒着死罪也要来见我最后一面,看起来,这对你很重要啊!”
“的确很重要。”沈知言回答得果断。
“你看起来,好像很期待?”
“期待吗?哈哈……”
崔绾蓉听到沈知言这话,却是笑了起来。
“我这样的人,有还有什么是值得期待的?不过现在这样,死了的确比活着好。”
“听你这话,倒还是我帮了你?”沈知言蹲下身来,看着崔绾蓉。
“怎么?你不想帮我?所以你改变主意了?不杀我了?”崔绾蓉抬头,与她的对视。
“不,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
“哈哈……”崔绾蓉听到沈知言这话又笑出了声。
“哈哈,沈知言,你很好,你真的很好,有谋算,有狠心,有决断,若是我的琳儿有你一半的本事,她也不至于落到这个下场。
我啊,我果然是比不过那个贱女人!
我什么都比不过她……
沈南山厌恶我,却在心里记了她一辈子,我的女儿,也比不过她的女儿,我什么都比不过她……”
崔绾蓉重复着这一句话。
这对她何其残忍,她是崔绾蓉啊,是这京城最尊贵的女人之一,她从一开始就没把那个女人放在眼里过。
到了最后,才发现,她一直没赢过……
她输得一败涂地,高贵的崔绾蓉一生都活在那个贱婢的阴影之下……
“你这句话,我很喜欢。”沈知言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你这一生,说了那么多的话,每一句我都不爱听,唯有这句话,我觉得很中听。”
“就冲你这句话,我待会儿会让你死得痛快些。”
她说着话,手上已经多了一道白绫。
一盏茶后,沈知言从祠堂里头出来。
那里面,已经多了一道尸体。
终于又办完一件事了,沈知言抬头看向天上的月色,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阿姐,你在看吗?
沈知言站了良久,才回头看向身后的家丁。
“明天早上再通知沈家的人来收尸吧。”
家丁看着眼前柔弱、纤细的姑娘,又想到里头躺着的尸体,不觉心惊肉跳。
沈知言是沈府的小姐,大多数家丁都能记得她从前的样子。
卑微、胆小、懦弱……
像是杀只鸡都不敢的样子。
可是她今日杀死了一个人,她杀了夫人,她甚至不用协助,就这样一根绳子生生勒死了夫人。
“是……”
家丁连回答都带着颤抖。
他知道,今晚之后,得赶紧离开这里,还好,沈知言给的银钱足够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