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黎家人去到玄宫时,纪羡臣心里就预感到会是什么事了。
昨晚他并未暴露身份,所以黎清池此番让他过去,无非就是他父亲的事。
其实说实话,纪羡臣对于自己父亲隐瞒他假死这件事,是有点不爽的。
难道他就那么不值得信任?
与其说他是他的儿子,倒不如说他仅仅只是父亲手里用来报复世家的一个工具人。
棋局里的一颗子。
他从未把希望交予自己,不相信他能扳倒世家,为母亲报仇雪恨。
所以呢,他该用什么态度去对待他这位狠心的父亲?
他到底是要帮他,还是装作无视,置身事外?
他自己心里也不清楚,甚至可以说,有些迷惘。
在去往黎家的路上,纪羡臣脑海里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最终,他决定,在还没有彻底弄清楚付澜计划的全貌之前,先袖手旁观,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毕竟,付澜是付澜,他是他。
他也有自己的计划。
……
没有一刻的休息,花朝朝前脚刚走,黎清池紧接着见了纪羡臣。
但见纪羡臣,不需要保持谨慎,所以黎清池便让自己稍微放松了下来。
纪羡臣走进大堂,就见到黎清池闭着眼睛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
明明都已经听到了纪羡臣的脚步声,知道人都已经来到面前了,可黎清池却既不睁眼,也不开口,就那么静静地坐着,无形之中给人一种浓浓的压迫感。
换做是其他人面对这样的场面,估计早就胆战心惊、不知所措了,就像黎舟扬他们一样,可纪羡臣却神色自若,不慌不忙地说道:“黎族长要是累了可以先去休息,我再等等也无妨。”
他这话一出口,直接让黎清池没法再继续装下去。
黎清池只好睁开眼睛,用那略显浑浊的目光看向戴着金色面具的纪羡臣,语气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倒是比你父亲会说话。”
纪羡臣不置可否。
“坐吧。”黎清池微微抬起下巴,指了指纪羡臣旁边的那把椅子。
到底是个名号占了‘主’字的人,也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苛待他。
那个位置前不久花朝朝坐过,纪羡臣也不多说废话,径直就朝着那把椅子走了过去,然后大大方方地坐下,坐下之后便摆出一副“可以了,有什么话你就说”的样子,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黎清池,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黎清池:……
他总算发现了,这些年轻小辈真是一个比一个傲。
不怕他就算了,甚至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黎清池收敛了一下心思,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开口说道: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叫你来的目的,令谈已经跟我说过,我且信你对你父亲假死一事并不知情,但是,这并不代表你能完全置身事外。”
他顿了顿,接着语气带着浓浓的威胁和压迫感,继续说道:“我给你一个选择,去把付澜找出来,交给我,你继续安然无恙地当你的‘玄主’,否则,就别怪我在你身上使些狠辣的手段,逼他出来。”
纪羡臣的视线平静从手边的盆栽上移开,似乎早已预料到黎清池会这般说。
“那我可得提醒黎族长一句,我与他之间的关系,并不亲近。”
这句话的隐藏的意思是,拿他威胁付澜,没用。
“不亲近……”黎清池却不以为然,“你是他唯一的儿子,血浓于水,这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我不信将你重伤的消息放出去,他还能无动于衷。”
纪羡臣听了,只是点点头,他似乎并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过多地去争辩什么,“如果我选第一种,黎族长打算给我多少时间?”
黎清池:“三天。”
“三天有点短了。”
“这已经是我能给你的最长时限。”黎清池的语气不容置疑,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纪羡臣顿时摆烂了:“那您还是把我关起来好了,试试看我父亲到底在不在乎我。”
黎清池:?
纪羡臣这转变得太过突然,把黎清池都给搞愣住了。
“需要我配合您么,我的演技还行,您想我哪里受伤,我便哪里受伤。”纪羡臣又说道。
黎清池:??
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不应该是他反抗自己,然后自己再以强硬手段逼迫他就范吗?
怎么变成是他主动 “配合”,这让自己后面还怎么对他下狠手?
他原本是打算将这父子俩一起端了的,以绝后患,可是现在……
黎清池眯起眼,直勾勾地盯着纪羡臣,试图看穿他是不是在伪装,是不是背后另有什么阴谋诡计。
然而,纪羡臣露出来的那一双眼睛看上去坦坦荡荡的,那眼神里没有丝毫的躲闪和隐瞒,似乎他还真就是那么想的,是真心愿意配合的样子。
“你当真要配合我抓你父亲?”黎清池满脸狐疑地问道,他还是不太敢相信纪羡臣会这么轻易地就答应配合他。
“我说过,我和他并不亲近,如果他影响到我,我会毫不犹豫将他出卖。”纪羡臣的语气平淡,让人根本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好,既然你有如此觉悟,我便信你这一次。”黎清池说,“在付澜未现身之前,你就先在地牢待着,等抓到了他,自会还你自由。”
不管他是不是真心,先控制在手里,待付澜落网,再来解决他。
“可以。”纪羡臣简洁明了地回应道。
黎清池听了,便朝着外面大声喊道:“来人,将玄主关进地牢,再派人将玄宫围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
他话音刚落,马上就有下人走了进来,准备按照他的吩咐行事。
而纪羡臣在起身离开之前,趁着旁人不注意,动作迅速地把盆栽上的一片叶子摘下,塞进手心。
地牢阴暗潮湿,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被收了通讯设备的纪羡臣面无表情地走进牢房,等那牢房的门锁落下之后,周围无人看着自己了,他才缓缓将一直紧握的掌心打开。
只见那片被他揉得有些褶皱的叶子上面,依稀能够看到一个似乎用指甲刻出来的“顺”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