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收拾东西释放回家!”
我知道,我太需要这句话了,关押的这三天里我真的感觉生不如死,我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此时此刻,时间对我来说仿佛已经静止了,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等待着奇迹的发生。
看到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柳浮生迅速跳下床铺趴到监室门口,干部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他便和干部一起小声交谈,干部则是一边说话,一边弯腰一直的捡拾着什么东西。
因为干部打开的只是监室打饭口的小门,这种小门和农村大门上预留的小门差不多,透过小门,我看不清他捡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拾着拾着,干部突然递过来一张纸条,柳浮生仅是在纸条上看了一眼,就大声喊道:“周正,过来,家里给你送温暖!”
你经历过失望吗?这对我来说大概就是绝望!我知道“送温暖”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要留在这里,意味着我出不去了。
我一边心疼父母的用心良苦,一边还不肯说服自己去面对现实。
我行尸走肉般的走到监室门口,就在我往监室门口走的时候,狱友们还开着玩笑说:“周正,以后什么也不要想了,老老实实的在这里面喝稀饭吧!”
“本来以为你没事,这下去求了,回不去了。”
……
他们说话的时候虽然脸上带着笑容,但听在我耳朵里,却句句都是嘲讽,这时候的玩笑虽然明显不合时宜,而我又无能为力。
柳浮生肯定是看出了我的失落,他把家里给我送来的衣物一件一件的接过监室,随后又递给我一张纸条说:
“周正,这是你家里给你送来的物品清单,你先核对一下,另外你家里也给你上账了,你的钱我们一分也不会动,你周一就可以在报货的时候买东西了。”
听到柳浮生说家里给我办卡上账了,我的眼泪差一点就要掉下来,我知道家里也不容易,没有我,他们会更难。
我接过柳浮生递给我的物品清单,杜正刚则把我的所有物品抱到一边,他拿一件,我核对一件……
清单上写着睡衣一套,毛衣两件,保暖衣两套,棉拖鞋两双,内裤五条……一件不多,一件也不少。
直到最后,我看到送物人签字上赫然写着妈妈的名字,那一刻,我的泪水在眼眶中翻滚,心像是被插入了利器又被反复搅动着一样。
我努力告诉自己:不能哭,千万不能哭,眼泪在看守所里除了收获一堆嘲笑以外再没有别的帮助,看守所里看不起眼泪!
我咬紧牙关,强忍着即将沸腾的泪水,把物品清单一折一折的叠好,最后揣进上衣的口袋里。
核对完清单,杜正刚对我说:“周正,按照规定,一切外来物品都要逐个检查,看有没有违禁品。”
我点点头:“好的刚哥,你检查吧!”
听到我说同意检查,杜正刚一边摸我每件衣服的口袋,一边小声对我说:“你也一起把每个衣服的口袋都翻找一遍,看家里有没有给你写小纸条之类的东西塞衣服里,我刚进来的时候家里给我送东西,就是写了小纸条。”
我觉得杜正刚说的有道理,如果家里要带什么口信,塞小纸条是不错的选择,可是家里明显没有想到这一点,我俩摸遍所有的口袋,都没有找到小纸条……
有了自己的物品,家里又给上了账,我就不是五保户了。
看家里给我送来的衣服挺多的,如果再让我们七八个五保户合用一个储物洞,显然是有点放不下,也说不过去。
就在杜正刚检查完我的衣物以后,他顺便给我分了储物洞,储物洞不是单独的,而是和外省的一个人合用一个,这个人叫范根生,大家都叫他广西。
往储物洞里塞东西的时候我发现,在看守所里衣服多也不一定是件好事,因为储物洞本来就不大,两个人合用一个,我的衣服不管叠成什么造型,根本就塞不进去。
家里跑了几十公里好不容易送来的新衣服,在一次也没有穿过的情况下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扔掉,这并不关乎于衣服的价格,而是感情。
试了好多次,确实塞不下,无计可施的我只能叫来刚进监室,穿的单薄的曲大志:“大志,天这么冷我看你穿的挺少的,我现在身上穿的这套衣服送给你,你要不要?”
寒冬数九穿的单薄,曲大志估计冻的恨不得多裹几件囚服,听到我说要送他衣服,他笑呵呵的跑到我身边说:“要,给啥都要!”
说实话,我身上穿的衣服并不好,如果送给别人,别人估计还看不上,我之所以叫他就是感觉他不会挑三拣四。
听到他说给啥都要,我迅速脱掉身上除了内裤以外的所有衣服,然后又换上了一套家里今天送来的新衣服。
“我脱掉的衣服拿走吧,能穿就穿,不能穿就扔,但是如果要扔的话,自己想办法。”
其实送给她衣服也不是我多有爱心,关键的是监室里没有大垃圾桶,这么多件衣服如果要扔,我还真不知道要扔到哪里。
夜里睡觉的时候,想起妈妈打车几十公里来给我送衣服的画面,我在睡前憋下的泪水再也崩不住了。
我使劲拉拉身上的被子,想让它尽量多的盖到我的眼睛,这一刻,心疼、自责和悔恨顿时涌上心头,我的眼泪也彻底决堤了。
这一晚因为妈妈给我办卡上账,柳浮生把我睡觉的位置往前挪了挪,挪到了挨着我们同用一个储物洞的范根生身边,我旁边睡的人已经不是周洋或者别的五保户了。
范根生已经发现了我在流泪,但是他没有吭声,也没有拉开我盖着眼睛的被子,更没有去安慰我……
面对这样的场景,可能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可能只有我会觉得流泪非常丢脸吧?
这一晚,我哭了很久,也想了很多,我甚至不确定我是在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是我知道,那一定是很晚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