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覃古前半夜睡得还挺安稳的,到了子夜时分,他在睡梦中被门外的一阵巨响吵醒。
王覃古下意识地朝身边摸去,碰到坚硬的木板后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一个人睡的,又想了一遍规则,打算忽略那阵声音,继续睡觉。
但是那阵声音越来越响,像是斧头劈开骨肉的声音,又像是菜刀在砧板上摩擦的声音,听得人心里瘆得慌。
过了一刻钟左右,外面还传来了像是人说话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
“开开门啊,陈世欢!”
“爹爹,救救我……”
“爹爹,你不要我了吗?”
“快开门,要出人命了!”
“你有没有良心啊!陈世欢!”
……
稚嫩的童声夹杂着绝望,在混乱的大人声中显得格外明显,王覃古听出那是陈其可的声音,而其他的声音里,似乎有他白天遇见的一些村民,也有陌生的声音。
王覃古将头往被子里缩,至少不显得那么吵闹了,虽然规则里没有说戌时之后不能开门,但王覃古为了保险起见,并不打算开门,甚至不打算离开被窝。
不过声音里的内容引起了王覃古的注意,听这情形,陈其可之前像是出了什么事情,危及到了生命,但是陈世欢没有及时救治他?王覃古想起白日里小孩儿对他的黏糊劲儿,怎么也想不到陈世欢会是这样的人,陈其可对他的依赖是装不出来的,或许里面有什么隐情?
王覃古林林总总列出了好多个猜想,有陈世欢因为终日沉迷于读书而忽略了对陈其可的关注的,有陈世欢因为家中贫寒没钱为陈其可治病但被人误会的,甚至他还想到了陈其可不是陈世欢亲生儿子这种离谱故事的。反正脑子长在他脖子上,他爱怎么猜就怎么猜。
同时,门外的动静愈发大了,门被拍地“咚咚”作响,到后面外面的人甚至开始踹起了门,仿佛下一秒,外面那些人就会破门而入。
王覃古最后从被子里揪出两团棉絮塞到耳朵里,然后继续睡他的觉。
也不知道外面过了多久,外面的吵闹声才渐渐停下,而屋子里的人早就睡着了。
第二天王覃古睁开眼的时候,外面的日头已经高高升起,王覃古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是8:47,辰时都已过了大半。
门外传来敲门声:“爹爹,吃饭啦。”
王覃古想起昨天晚上自己的胡思乱想,有些不太好意思面对陈其可,尤其是在他打开门后,看见仰着头满眼欣喜望向自己的便宜儿子,感到了一丝心虚。
“走吧。”王覃古弯腰抱起陈其可,来到院子里。
秦木莲就与昨天一样,已经摆好了碗筷,笑眯眯地看着二人:“快来吃饭吧,热乎着呢。”
看来白天和晚上的秦木莲对自己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王覃古将小可放到他自己的位置上,心里猜测会不会有两个秦木莲。
白日里的秦木莲对王覃古非常热情,仿佛她和陈世欢是一对让世人羡煞的夫妻一般,对陈其可也不似昨晚一样冷淡强硬,反而会细心地问他睡得怎么样、爱不爱吃饭菜。
“当家的,你不是最爱吃青菜了吗,怎么不多吃点?”秦木莲眼神直勾勾地看着王覃古。
王覃古下意识地夹了一筷子青菜,然后突然顿住——
「咦,爹爹不是不爱吃青菜吗,娘亲为什么这样说呀?」
王覃古看向秦木莲,她就一直看着王覃古的动作,脸上带着微笑,但眼神里有种莫名的情绪,王覃古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刚才承认了喜欢吃青菜,肯定会落上一个假冒村民的罪。
王覃古手上的筷子转了个弯,将青菜放到小可的碗里,不动声色地回答:“你忘了吗?我不喜欢吃青菜。还是给小可吃吧,能长个。”
陈其可苦巴巴地看着碗里的青菜,他也不喜欢吃啊!
秦木莲收回了目光,似是不在意一般:“哦,那应该是我记错了,下次不做炒青菜了。”
插曲过去之后,三个人表面上依旧和和气气地一起吃完了早食,就跟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秦木莲也和平常一样收拾了碗筷就进自己房间了。
王覃古也没去问她在干什么,按照昨晚计划的一样,他打算去一趟西村口。
在知道王覃古要出门之后,陈其可小跑着回屋拿出了一顶小草帽,然后又小跑回来扒拉住王覃古:“爹爹,爹爹,我也要出去玩。”
王覃古无奈地轻轻抽回自己的手,陈其可已经这么乖了自己还觉得这么累,他都不敢想,要是换成熊孩子他会累成什么样子。
陈其可见到王覃古抽回自己的手,马上锲而不舍地又黏上去。
“……”王覃古没办法,任由陈其可抱着自己,“我出去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做,小可乖,你就在家里陪娘亲吧。”
“哦……”陈其可耷拉着脑袋,嘴巴撅得老高。
王覃古捏捏他的脸,将小可抱回了房间,交给秦木莲照顾。秦木莲听见王覃古要出门,丝毫不在意地接过小可,摆摆手示意他随意,也不问他出去干什么。
王覃古疑惑地走出房间,难道是他猜错了?屋里屋外的秦木莲才是两种态度,和时间没有关系?
这件事情倒是可以留到晚上验证,王覃古现在就想去西村口看看。
陈世欢的家在村里比较靠近中间,里两个村口都不远,王覃古朝着西边走了二十来分钟就看见了西村口。
西村口不是很大,就跟后门一样,用两个篱笆路障拦在开口处,王覃古发现,除了村口处开了一个两人宽的道路,其他地方都用围栏围着,像是将整个陈家村围了起来,让王覃古有种坐牢的感觉。
西村口外边种着两棵杨树,看上去年份挺久了,每棵树都有三四人合抱那么粗。
王覃古还没见过这么粗的杨树,他也不知道杨树能长到多粗多高。
王覃古走近了一些,西村口没有人把守着,而村口的开口处从外面流淌进来一条河,河水流到村口后拐了弯,沿着村外的围栏流淌,王覃古猜这条河是护村河,和围栏一样绕着村子转了一圈。
河道大约有五六米宽,底下的河水看起来很深,水流湍急,不断地拍打着河里的石头。
西村口的开口处是一座桥,就建在河道上面,王覃古走上去的时候能感受到脚底下河水的拍打。
王覃古站在桥中间没有往前走,因为他看见从外面流进来的河水,竟然都是带着血色的。
血色的河水从外面不断流进来,但经过王覃古脚下的木桥之后,河水又变得清澈起来。王覃古朝前面看去,后山就杵在西村口外面,河流既然是从外面流进来的,那么上游应该就在后山上了。
王覃古暂时还没有进入后山的想法,他正想走下桥,近距离看一下血色的河水,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时候,王覃古身后传来一个人的呵斥声。
“前面的人在干什么?赶紧下桥回来!”
王覃古转过身去,是一个头发灰白的老人,两鬓留着长须,拄着拐杖朝王覃古飞快走来,动作麻利地不像老年人,声音也很洪亮,中气十足。
王覃古刚想开口解释,老人居然已经来到了他的跟前,此时正眼神狠厉地看着王覃古,拐杖敲得桥面“咚咚”作响,王覃古都怕他把桥给敲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