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逸下山时迎着朝阳,心意决然,而归山顶茅草屋的时候,是被陈怡背回去的。
莫逍遥给陈逸喂剑的第一天,可丝毫没有手软。一整天,陈逸除了站着挨打就是躺着挨打,哪怕陈逸深知“快”的重要性,可莫逍遥手中树枝时而猛刺,时而横扫,招式变化多端,那树枝在他手中仿佛被赋予了生命,成为了他身体的延伸,每一次挥动都带着破竹之势。所以即便陈逸想躲,也无处可躲,只能被动地挨打又或是尝试着接下莫逍遥的攻击。
但可喜可贺的是,他在傍晚时,已经能用树枝挡住莫逍遥的树枝而使之不弯了,就悟性而言,陈逸不愧为剑胚。而莫逍遥手上拿着的那根枝条,在喂剑结束掉落地面时,直接化作了齑粉,由此可见其剑气之怖。
更别说陈逸刚刚恢复的身子,又多了无数道血痕。
不过莫逍遥心里明白,那些血痕在不久后便会消失不见,谁叫他是那人的儿子呢。
莫逍遥回顾着这一天陈逸的动作,若有所思,他已经想好了明日如何给陈逸喂剑。
任重而道远。
之后,莫逍遥特地嘱咐了陈怡,告诉她,自己在给陈逸喂剑,让她不要打扰陈逸,以影响到他的心性。对于从小就跟着莫逍遥学剑的少女来说,她即便无比心疼自家哥哥受伤颇多,但她也清楚这对于陈逸来说,绝对是世上少有的好事。良药苦口,哥哥是懂得,故而那位少女只是背着哥哥回到了茅草屋,然后接着下山,回到了洗剑池闭关。
兄妹二人,胸中都有一股凄凉的火。
在泰行山顶,何梦柒搬来了一个大大的药桶,里面装满了令人捂鼻的药液,陈逸点点头,耷拉着酸痛的手臂爬了进去,溅起水花。作为一个医师,陈逸在未入水时便已用鼻子辨别出了这药桶中药液成分的七七八八,毫无疑问,那些都是名贵的药材熬成,也不知道莫叔叔是从哪找的方子。
陈逸闭上眼,回想着今天的一切,瘦弱的身躯虽已皮开肉绽,但凭借着药液的渗入和陈逸超强大的自愈能力,不一会陈逸的身上便没了伤口,只是体内被打乱的一些气息,还在各个窍穴中逃窜。
说是练剑,其实陈逸连剑都没握到。
那根可怜的枝条,和陈怡的“桔梗”手感相差甚远,枝条过轻,陈逸甚至不知道如何发力。
可正是如此,他才能更直观地感受到莫逍遥剑道之深远。
剑可以是剑,也可以是些别的东西。
“那个......”
因为和那个少女还不太熟络,所以陈逸也不知道怎么称呼她,只好试探性地朝着何梦柒那边喊了一声。
“嗯?”
“莫叔叔先前说,宁前辈的那一盘棋已经被天下人所知晓,你可知道......”
何梦柒点点头,放下了手中的黑白馒头,黑馒头是用荞的果实所制,其实味道和白馒头相差无几,但棋手嘛,一般都喜欢些黑白的东西......
很明显,何梦柒知道陈逸要问什么。
怎么会不知道呢?那惊天动地的大事。
接下来,何梦柒开始给陈逸讲述了发生在皇城那片的大战,然后是皇上向天下昭告,接着是龙的消息传遍了天下......
何梦柒的每一个字,都像天方夜谭一般,让陈逸心神震撼,虽说已经听过了自家父亲“长生桥”的故事,可这一浪接着一浪,少年还是被那不可思议的传闻给惊到了。
世上有真龙。
陈逸的思绪一下子被拽回了治好楚狂人内疾的那天。
那条黄龙,那个老道士。
原来命运在冥冥之中,就已经给他铺好了接下来的路。
而随着陈逸眉头的越来越紧,桶内的药液竟也开始有些沸腾起来。
“陈逸......这是?”
何梦柒也注意到了这一奇观,她有些摸不着头脑,茫然地问道。
“成了。”
陈逸喘着粗气,左手五指微屈状出水,带着些许水珠,要是何梦柒仔细一看,便会发现,那些细小的水珠,皆是从陈逸手中的大水珠脱落而成,而陈逸的手中,淡淡的波纹如无数刀片一般,切割着那些水珠。
剑胚者,虽未成形,然其剑意已深植其中。千锤百炼,剑意滋生,似精铁,似寒钢,皆凝天地之灵秀,聚日月之精华。少年提剑之时,已隐有凌厉之气透出,仿若沉睡之猛兽,待时而发。
剑可以是万物。
在遥远的蛮荒,第一个在风沙之中感受出剑意的少年,踩着粗糙的沙砾,成为了蛮荒如今的王。他在争夺王位一战中,所用兵器为剑,不同于江南白衣剑仙,他的剑意,粗犷狂野,宛如上古战神之怒,又似仙人降世之威。
在江南的某些练剑门派,往往存有基础心法,所有弟子入门皆学之,以辅佐弟子走上门派正轨,个人有个人心得与感悟,但根基相同,这也是一个比较快的修得剑意的法子。
江南剑仙李沧澜,有传闻说他剑意可化白鸟,翅可遮天,一人独坐剑气白鸟背上,毫不潇洒。
北洛剑林,有三位地境剑仙,好巧不巧的是,那三位剑仙,分别以剑招如繁星,剑意如大江,剑气斩万物出名,这也代表了新一代剑修所要努力的方向,剑招,剑意,剑气三者缺一不可,若有一者尤为突出,则在遇敌时多上三分胜算。
今日江南有少年,初尝剑意之甜,如玉露甘霖,枯木逢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