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的孩子没有男女之防的意识,无论是男小朋友,还是女小朋友,只要是自己喜欢的,甚至在一个幼儿园里的,都是好朋友。
然而林听却是有点反骨在身上的,她就是一点也不喜欢那个小男孩!
那个长得虽然还不错但是瘦瘦小小又安安静静的,他像是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小怪物。
最主要的是他竟然不喜欢巧克力,不喜欢小蛋糕,甚至连棒棒糖都不喜欢。
他亲妈陆阿姨都说了,陆以述确实不太像个孩子。
在同班的小伙伴欢欢喜喜地闹天闹地时,男孩总是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
有时候林听疯玩了好长时间后注意到他,他还是那个站姿,漂亮的眸子里,是深不见底的毫无波澜。
孩子群也曾邀他玩过,却是自讨没趣,于是林听更认定她的邻居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小怪物。
讨厌之外却也不可避免地多了几分同情,怎么年纪小小的就变成这样呢!
林听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认识陆以述的,只知道他们两家的院子紧紧挨着。
他家种的青梅树,狭长的树枝总是弯出墙头,紧紧缠绕着她们家的橘子树,明明她家的橘子树甚至还没墙头高。
还有他们的妈妈是闺蜜,关系很好很好的那种。
好到她家李女士命令她走哪就得把不爱说话的陆以述带到哪,于是在外人看来,林听身边似乎永远有这么个小尾巴跟着。
对于当事人林听小朋友来说,却是深受其害,时常懊恼地在她家橘子树下托腮沉思。
自从她带了个拖油瓶,好多人都不肯听她的话玩过家家了,因为每次玩过家家分配角色时,陆以述从来不肯听她的话。
“喂!陆以述,你就不能听我的吗?”小姑娘气鼓鼓地手插着腰,站在石头上,隆起秀气的眉,瞪圆了眼睛。
“我不当狗”,男孩漂亮的脸蛋上闪过一丝倔强,语气却听着淡淡的。
“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呀!小黄多可爱啊!”
林听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据理力争地想要说服陆以述应下小黄这个角色。
“那为什么顾叙可以当王子?”陆以述冷着小嗓子,一本正经的模样让林听一愣,但半晌都解释不出什么。
小姑娘觉得面上无光,继而马上恼羞成怒佯装着哼了一声。
“我是老大,我想让谁当王子就让谁当!”小孩子的气性总是大的,假生气不知何时就会变成真生气。
装着装着,林听就翘起了嘴巴,呼哧呼哧回了家。
她想着总要让陆以述当回小黄的,公主身边,只有小黄是一直跟着的,不然离开她,陆以述不跟别人说话,别人又要骂他小怪物了。
林听想:陆以述的脾气实在是太差了。
幼儿园中班的一天,林听和陆以述在幼儿园等到很晚都没人来接,李女士没来,陆阿姨也没来。
“陆以述,今天是轮到陆阿姨来接我们的”,林听摸出口袋里偷藏了一整天的水果糖,一下子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陆阿姨是忘记了吗?”
陆以述蹙眉,不语。
“别担心,一会儿等我爸爸回到家发现我们没回家,肯定会来接我们的,还会给我买最好吃的蛋糕,到时候我分给你吃一口。”
林听像下定什么决心一样,说出的最后一句,然后用手拍了拍他的肩头。
幼儿园的王老师终于联系到了陆以述妈妈,但是他们还是站在幼儿园门口等了好久。
陆以述扭捏着想要把手收回来,林听的小手太热了,热出了他一手的汗。
“不能松手,会有坏人把你抱走的!”
好了,手被她拉得更紧了。
这时陆阿姨终于来接了他们,只是同时跟她来的,还有一年都难得见上几次的陆叔叔,陆以述的亲爸爸。
听妈妈说,陆叔叔是很厉害很有文化的人,经常坐飞机飞来飞去,所以每次回家都会给她带巨好吃的巧克力,她最喜欢陆叔叔回家了!
“陆叔叔!你回来啦!”林听惊喜地要扑上去,但是陆阿姨却先一步蹲下来,温柔又心疼地把她揽进怀里。
“小听,对不起,阿姨来接你晚了,现在跟阿姨去医院好不好,你爸爸在那里等你。”
女人的嗓音里带着丝微不可察的哭腔,林听没感觉到,虽感觉到疑惑为什么爸爸会在医院等她,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
而陆以述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亲妈的情绪,涌起一丝不安来。
“阿述你跟爸爸先回家,今天妈妈可能要迟点回来。”
从儿子手里拉过林听,她感觉到儿子的手似乎今日攥的格外紧,掰了好久才松开。
“陆以述我先走啦,拜拜”,小姑娘还不忘跟人说再见,蹦蹦跳跳地跟在陆阿姨身边。
陆以述沉闷了一路,看着开着车一言不发的陆教授,终于问了:“妈妈为什么要带小听去医院?”
“你林叔叔…死了”,虽然知道儿子不一定能懂死亡这个词汇,但陆教授觉得,与其给孩子制造一个莫须有的梦境,倒不如让他学会接受真相。
“以后你和小听,再也见不到林叔叔了,今晚隔壁会很忙,你可以一个人睡吗?”
“可以”,他低声回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这样,林听失去了人生中第一个重要的男人。
父亲林锋先生,职业是一个优秀的投资者,但是却在工作岗位上失去意识,等送到医院时已经心梗死亡,连抢救的机会也没给。
在那段时间,李月女士自己本就伤心到自顾不暇,也就管不上林听了,陆家两口子不仅要管大的,还要管小的,索性就把亲儿子送去外婆家住了几天。
陆以述终于在林叔叔的葬礼上看见了林听。
小小的鼻子哭得通红,眉眼低垂,长长的睫毛挂满晶莹的泪珠,小手紧紧攥着林锋遗像的边框,穿着黑沉沉的小黑裙,格外的悲伤。
他看着她,一起送走了她最亲的人,看着李月阿姨被妈妈扶进了房间休息。
而现在坐在石头上的小姑娘,是没有再哭了,却是自己一个人低头玩一旁的小蚂蚁,像是没有看到任何人,她不再笑,不说话,好像变得和自己一样不合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