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分钟,他像是把这辈子又活了一遍。
幼年父亲死了,母亲哀痛不已,身体越来越差,姐姐接班工作,自己没有人搭理。
好不容易长大一点,姐姐出嫁了,家里经济来源没有了,母亲才反应过来,擦眼泪的双手必须用来讨生活。
可生活的压力大部分都在他身上,沉甸甸的。
如今生活稳定了,他又要死啦!
刘文鑫自嘲,老天是见不得他安稳的。
所以他最后从胸前口袋里,把暗恋的姑娘照片拿出来,紧紧攥在手里,寄托于来生。
随着银针刺入穴位,刘文鑫的脑子逐渐清醒过来,目光也有了聚焦点。
“兰兰,兰兰!”
余红兰见他脑子清醒不少,浅浅笑道:
“是我,文鑫哥,你感觉怎么样了?”
“我,好多了,腿,腿疼!”
“嗯,我检查了,应该是伤到骨头,不过不严重,刚刚我给你做了固定处理,防止二次伤害,等医生来了,带你去医院看看,好好养着,不会有事的。”
刘文鑫劫后余生,看着青蓝的天空,热泪从眼角流入鬓发中。
他以为他要死了!
“没事了,没事了,放心!”
余红兰拍拍他的肩膀安抚他,随后去看下一个伤患。
“文鑫!文鑫!”
一道女人的声音由远及近,刘文秀狂奔过来,看见弟弟躺在地上,人还清醒着,悬着的心放下一半。
刘文秀还以为弟弟死了,要是真有什么意外,老母亲就砸她一个人手里了!
木材厂没有附属医院,还是跟家具厂,染料厂等共用一个,师徒俩把所有患者都检查一遍,医院的中巴车才急速驶来。
这时候一个老头带着几个中年人凑过来。
“那这些草药还用得着吗?”
余红兰一看,老人一头汗,工作服都湿了一半,抱着一摞草药过来,都是余红兰指定他们去采摘的止血药。
“用得着,谢谢师傅,我药箱里的伤药都用完了,如果您不介意,我准备带回去清洗晾晒磨成粉,算是为以后再遇到急需的伤患做准备。”
老师傅松了口气,半天功夫没有白费就好。
“当然不介意,不介意。”
“这是我们周厂长!”
一个中年人给余红兰做介绍,马英麟也靠过来。
“兰兰,我们该走了!”
周厂长怎么可能就这么放人走,以后表示感谢还要去满世界找人。
“这不行,先吃饭,忙半天了,你们肯定没吃饭。
段工,带两位大夫去小食堂,让大师傅给做几个小炒。”
马英麟摆摆手。
“我们还要赶回城的公交车。”
“赶什么公交车,我找车送你们回去,不用着急,千万别走,这件事我要跟组织上报,还要写感谢信到您单位,您和这位小大夫帮了我们大忙,一定要好好感谢你们。”
厂长的盛情难却,马英麟寻思着肯定是走不掉了,也到了饭点儿,索性带着余红兰去食堂吃了一顿,打定主意走的时候撂下饭钱,师徒俩也就安心了。
厂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儿,厂长忙的很,处理伤员,安抚家属,开会问责,还要赶紧跟上面汇报,写汇报材料。
原本以为过了饭点儿,食堂没饭了。
谁知因为这场事故,很多人没有准时去吃饭,今天食堂结束的时间很晚,师徒俩到了还有人刚来排队打饭。
马英麟没有要大师傅开小灶单独炒菜,直接跟带他们来的段工说一声,自行排队,交钱交票,买来吃。
段工也忙,拗不过倔强的马英麟,只能不打扰别人吃饭,自己先忙去了。
余红兰帮着师父把饭菜端到附近一处桌子上,师徒俩坐下吃着呢!
身后有人交谈的事情让余红兰竖起耳朵。
“你家那个大伯哥,真的跟刘文秀相看啊?”
“是啊,我那个大伯哥,前头老婆难产,一尸两命,这都三十多岁了,也没个孩子,我听说,他们已经去扯证了!”
“啧啧啧,我看你那个大伯哥~面相就凶。”
听到刘文秀的名字,余红兰放慢了咀嚼的速度。
那位小婶子开口说话了。
“谁说不是呢?反正我每次见着他,都打怵,不过你知道刘文秀咋说的么?”
另一位大姐好奇。
“咋说的?”
小婶子也有些无语。
“刘文秀说,她离婚离得快,前头那家没反应过来,等回过味儿来,准的找上门来闹事,她还说……”
不知道是什么让人难以启齿的事情,小婶子都纠结了。
这更引起同伴的好奇心。
“到底说啥了?快说啊!”
“就是,咱们好姐妹这么多年交情,还有啥好隐瞒的!”
“咳,那个刘文秀说她就是被前夫标记过的肉,如果不找好下一个,前夫就会把她当成盘中餐,不吃也要看着,说不定还有的闹,但是我那大伯哥比她前头的凶悍多了,她前头那位不敢闹,时间长就歇了心思。”
如此直白生猛的描述,让一桌人都沉默下来。
过了许久,才有人感叹。
“其实她这么说也没错,这世道,不就这样么?就算不是女人的错,离了婚的女人也低人一等,刘文秀还算好的,我们那胡同有个嫁出去的姑娘,男人在外头胡来,她想离婚,娘家哥哥嫂子都不许她回来。
离了婚根本没地方去,只能忍着,她奶奶还跟她说,水井没盖子,河边没护栏,哪家房梁都吊死过人~”
“哎,这都什么年代了……”
“什么年代?什么年代都是女人受苦,说是女人能顶半边天,你看看,女人还不是又要工作又要家里家外一把抓,还得不停生孩子伺候爷们!”
“不过刘文秀这人,实在是,生猛!”
一桌人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来形容刘文秀,只能用形容山林野兽的词,余红兰在心底点头赞同。
文秀姐这个人,总觉得生错了时代,这要是放在现代社会,妥妥的精致利己,当断则断。
可刚才那大姐说的也对,要不停生孩子,而且那位小婶子的大伯哥还没有孩子,以后肯定要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