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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裙的彩线金铃莲花双鱼玉禁步在主人从容迈步,步态舒缓,步幅、步距稳定时,应当是金铃先摇动,玉质双鱼后相击,发出声音:“叮铃、叮、叮、叮铃”。

可是,宫远徵的狂野直球过于出其不意。章雪鸣一刻钟前刚出台的“诱拐天才小毒师计划”的第一阶段,才执行了不到一刻钟,进度就从开始直接跳到了结尾,这换谁谁能不懵?

何况她当时还一心二用,一边同宫远徵闲话拉近关系,一边习惯性放出神识扫描周围的地形、明岗暗哨,在脑海里继续补充她的宫门地图,行走全靠身体记忆。

心神出现罅(xià)隙导致章雪鸣脚下一顿,禁步发出的声音就变成了:“叮铃、叮、叮、叮铃、叮铃”。

乱音才出现,章雪鸣就下意识地从包裹全身的内力中分出一点,裹住禁步,截断了它对主人礼仪失误发出的控诉。

那一瞬间,她的大脑里疯狂涌现出无数的念头,又飞快地消弭无形,最终只剩下了三条:

第一,由北境世家和平民共同认证的礼仪典范、战场魔王……啊呸,不对,是以冷静出名的章家五姑娘,在佩戴禁步行走时,因为不够冷静出现了低级失误;

第二,对面的天才小毒师也许、恐怕就是她这种计划系最讨厌碰见的那种思维过度跳跃、行为缺乏逻辑的直觉系选手,而且还是个爱打直球的;

第三,虽然很高兴宫远徵这块小肥肉主动往她嘴边凑,还拼命想要掰开她的嘴把自己往里塞,宫尚角似乎也对宫远徵没开窍就想先把她扒拉回徵宫去的行为没有意见,还有意无意地牵线撮合……

但“郑二小姐”一直都是以重礼守礼(?)的形象出现在宫尚角面前的。

连进宫门那天晚上的初见算上,去掉“中药昏迷”的时间,她这才是第二次跟宫远徵见面,相处时间不超过半个时辰。

按常理来说,她和宫远徵刚解开初见的误会,对他的印象刚由朋友家没礼貌的熊孩子,上升到朋友家认错态度良好、挺有礼貌、看上去人还不错的弟弟。

无论如何,她不该、也不能这么快就顺水推舟……

章雪鸣游移的视线落在少年阳光赤诚的笑容上,又对上他那双眼神干净纯粹、满是喜爱之情的眼睛,心口似被烫了一下,微有动容,掩在阔袖下的右手却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指尖,如猛兽摩挲利爪。

她任由视线与他的目光相接三秒,然后仿佛回过神来一般蓦地别过脸去,将爬上雪白耳廓的绯红展露给他看。

宫远徵眼睛一亮,紧盯着她那只红得像是抹了胭脂的耳朵,唇角上扬的弧度悄悄变大了些,两颊的小奶膘可可爱爱的隆起来:“姐姐是觉得直接叫我‘远徵’不好吗?可是我没有小名,家族也没有在小辈及冠时长辈给取字的习惯。那不如,姐姐就叫我‘阿远’?宫,是宫门血脉共同的姓氏,徵,是徵宫血脉的标志,惟有‘远’是属于我的……姐姐以后叫我‘阿远’好不好?”

小朋友自说自话、蹬鼻子上脸的本事倒是挺强的。

章雪鸣垂下眼帘望着地上薄薄的积雪,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她双手重又交叠置于小腹前,转过身面向宫远徵,抬眸直视他,不管是眼神还是语气的冷淡,都很好地表达了她的不赞同:“徵公子,这于理不合。”

“怎会于理不合?”宫远徵状似惊愕地瞪圆了眼睛,颊上软肉微微鼓起。

他实在是很懂得自己的优势所在,只要他想,便能将之发挥得淋漓尽致——

刹那间,黑亮的瞳就蒙上了水雾,湿漉漉的,像只想要亲近主人却被无情推开的小狗,即便如此,依旧小心地凑过来,执着地望着它认定的主人,轻轻地摇晃着尾巴:“姐姐你看,伯父与哥哥是莫逆之交,那郑家和宫家不就是通家之好?我和哥哥虽不是亲兄弟,我却是哥哥一手抚养长大的,长兄如父,而姐姐按辈分要叫哥哥一声‘宫二叔’……这样一来,姐姐不就是我的姐姐吗?何况,伯父既信得过哥哥,将姐姐送入宫门避祸,那就是真心当我和哥哥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姐姐叫我一声‘阿远’,哪来的于理不合?”

好家伙!你这么能拉关系,你哥知道吗?章雪鸣嘴角微微抽搐,动用洪荒之力才把大笑的冲动压下去。

这两天她用神识围观兄弟相处,可没发现宫远徵嘴皮子这么利索。

两个人的莫逆之交被他升级到了通家之好,还抓着章雪鸣先前的话茬,把宫尚角直接推到长辈的位置上去,让宫尚角稳坐“二叔”之位……可以的可以的,小朋友很有前途。

也是好笑,观他情态,是真的没开窍。

没开窍还这么拼命地要把人往窝里扒拉,装乖卖萌拉关系都用上了,努力到章雪鸣都有点不忍心了。

既然劳他费心找了那么些理由,那就给小朋友一个鼓励吧。

章雪鸣适时地收起思索的姿态,点点头:“徵公子……阿远说得有道理。既如此,阿远也直接唤我‘昭昭’吧。‘昭昭’是我的小名……”

她突然觉得诗经不应景,心念一转,换了说法:“是取自‘天日昭昭’的昭昭。”天日昭昭,善恶有报,天不来报,我便来报。

另外,她是活了两辈子不假,但谁把两辈子年纪搁一起算啊,当然是以这辈子为主了。总之,能当妹妹被人疼被人宠,她才不要做姐姐去哄人:“对了,我六月过的十七岁生辰,阿远呢?阿远什么时候过生辰?”

宫远徵一秒收起眼泪,下一秒眼睛亮亮地转到她面前,脸红红地伸手来给她整理根本就不需要整理的狐狸毛围脖。

自觉达到了目的的美貌少年郎笑容和煦,轻声细语,一副生怕不小心就会把她吓跑的样子:“原来昭昭不是姐姐,是妹妹。我是二月的生辰,那昭昭得叫我哥哥了。唔,是‘远哥哥’好听一点,还是‘远徵哥哥’更好听一点?你说呢,昭昭?”

“……远哥哥。”说个屁,都放在第一项了,当谁看不出来你想听我叫哪一个。羞耻吗?只要我不羞耻,羞耻的就是别人。哼!创死你们宫门这群臭鸡蛋!

章雪鸣在宫远徵的手伸过来的一瞬间,冷静地撤掉覆住围脖的内力。反正她淬体淬得刀枪不入,就算小朋友突然翻脸要掐她脖子,就像宫尚角跟她初次见面时那样出其不意,她也能后发先至一巴掌把他糊地上。

完全不知道章雪鸣所思所想的宫远徵冲她笑得天真又赤诚,甜蜜又满足:“昭昭,雪下大了,我给你撑伞。”

他回头,朝两个都拿着油纸伞的侍女伸出手,瞬间换了副表情,眼神阴恻恻,目光好似利刃:“伞。”

把离他和章雪鸣怕有五六步远的两个侍女吓了一大跳。

在宫远徵和章雪鸣在路旁停下来开始说话的时候,侍女青栀和素蓉就自觉地站到不远处,一面帮忙望风,一面竖直了耳朵默默旁听。

结果却有幸围观了全场的《小毒娃撩人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