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就晕吧,一半躺里头,一半躺外头,是几个意思?
没瞧见挂着的棉帘子,被掌柜的身子一挡,垂都垂不严实。
细雨掀起门帘,直接一脚,将陈掌柜踹得咕噜噜连翻几个身,一直滚到了店小二身侧才停了下来。
地毯上一大滩洇湿的尿渍。
细雨可没苗妩那般好心,还专门挑了个没被尿渍洇湿的地方,安置客栈掌柜。
她这一脚,恰好将客栈掌柜踢到了洇湿处。
倒霉催的,掌柜的脸朝下。
棉帘垂下。
内室传来小纸好奇的声音,“细雨,外头毯子上湿了一大片,是什么呀?”
细雨答得漫不经心。
“还能是什么?你没瞧见,那店小二的裤子都尿湿了?”
“啊?”小纸大吃一惊,“不,不会吧?那店小二都,都那么大了……他,他还尿裤子?”
“嘁,”细雨不以为然,“人老了,还会尿炕呢,有什么稀罕的?”
小纸沉默一瞬。
“细雨,你方才把客栈掌柜,扔到尿窝里了。”
“什么扔尿窝?你懂个屁!”
细雨不为所动。
“那个掌柜站在老邪道尸首旁那么久,黑气都飘到他身上了看见没?”她啧啧两声,“算了,问你也白问,你肯定没看到,毕竟你什么也不会!”
小纸:……
它看到了!
细雨继续道,“尿窝怕什么?没听过,污秽之物也可祛除邪煞!”
“老子把掌柜的扔尿窝,是为他好!”
她得意洋洋,“不懂,就别乱说话!”
小纸:……
哼!
听细雨胡说八道!
客栈掌柜才待在尸身旁多久呀,确实有一点点黑气,可晒晒太阳自然就可化去。
扔尿窝里?
根本就是细雨故意的!
苗掌柜呢?
她说出去找那两个小道童,怎么还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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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苗妩已遁着老邪道身上隐隐的邪气,追到了一处偏僻的城墙下。
城墙底下是一丛丛干枯的野草。
此时干草丛内簌簌而动,有人正躲在草丛中。
苗妩隐去身形,悄悄过去。
就听到有两人的说话声。
“青松,我,我冷。”
另一个声音响起,“我也冷,可冷也没办法,你敢回去吗?”
第一个声音支支吾吾,那名叫青松的小道童并不客气。
“青泉,你可别糊涂,那老道死得莫名其妙,当时……当时屋里可只有咱们俩……”
“你若是回去,你信不信,客栈掌柜绝对拿你当嫌犯,交给官府定罪。”
“官府也绝不会管你冤不冤枉,无不无辜,你会被关进大牢……幸运的关上十几年,不幸的秋后问斩!”
“咔嚓一刀,你就可以去见你爹娘了。”
另一个声音呜呜呜哭起来。
“青,青松……你,你别讲了,我…… 我怕。”
青松恨铁不成钢。
“你怕什么?那老道死了,死了!”
“他死在屯万城,屯万城里的人,可不知道他是谁。”
“咱们抱着他的钱箱子逃了出来,只要挖开这个小洞,咱们逃出去,就天高任鸟飞……青泉,咱们就自由了!”
青松的声音里染上些许憧憬。
“再也没有黑透了心肝的老道士,阴恻恻地盯着咱们看,看得人心头发毛。”
“有了那个箱子,咱们手中有了钱。”
“咱们也雇一辆车,不不不,买一辆骡车也行。”
“东边在打仗,北边也不太平,南边离京城太近,管得严……咱们往西走。”
“寻个偏僻安稳的小镇或村子落脚,咱们也买上几亩田,盖上三间屋,你一间我一间,还有一间做堂屋……”
“青泉,到时候咱们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也能过上安生日子,这不好吗?”
名叫青泉的小道童被青松的描述吸引,止住哭声。
“真的,真的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吗?”
“真的!”
青松斩钉截铁。
他和青泉,都是梁越城死了父母的孤儿。
老道士将他们捡了回去,收为道童,满城里都是他怜贫惜弱的好名声。
小时候他不懂,可渐渐长大,他才发现,收留了他的老道士,并不是个好人。
那老道士研习邪术,在人前时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背着人,却阴沉可怖。
他,他还会妖法。
他就见过,那老道士会操控着一个木头雕像,夜半三更飞出去晃一圈再回来。
飞出去干什么,他虽不知道,可就冲老道士鬼鬼祟祟的样子,肯定没好事。
青松甚至发现,老道士看着他和青泉的目光,满是贪婪。
他曾经想过,将他的发现说出去。
可梁越城里,信任老道士的人太多,太多。
他人微言轻,没人会信他。
他成日里过得提心吊胆,瑟瑟发抖。
青泉却是个蠢的,一无所知。
他真好命。
直到昨个夜里。
老道士不知犯了什么病,大晚上的忽然将他们唤起,收拾东西要连夜离开梁越城。
他们来到了屯万城。
老道士莫名其妙,在屯万城一间客栈内,暴毙而亡。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可他知道,他和青泉的机会来了。
逃,要赶快逃。
逃离这一切,逃得远远的,才有生机。
收拾东西时,青泉这也想要,那也不舍得。他当机立断,扛起装银子的檀木箱子,扯着青泉就走。
唉,青泉是个傻子。
有了银子,就什么都有了。
背着大包小包,他们连跑都没法跑。
“青泉,你是个蠢的,以后你就跟着我,听我的准没错。”
“嗯嗯,青松,我,我全听你的。”
“以后咱们改个名,我不叫青松,你也不叫青泉,咱们再也不当这破道士了!”
“嗯嗯,那,那咱们改什么名?”
青松卡了壳。
“改,改什么名,咱们以后慢慢想……现在别停,赶紧挖洞!”
“咱们早点把洞挖开,早点逃出屯万城,才能过上好日子!”
“嗯嗯,青松,我听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