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风带着姜瑶，亲自迎出府门外。
给足了定国公面子。
定国公毫无架子。
没有带领多少侍卫，只有几名轿夫马夫，还有两名貌不惊人的随从。
段隆搀扶着定国公的手臂，对着段风点头示意，轻声道：“我外公有些耳背，一会儿说话的时候声音大些才好，不然他听不见。”
上了年纪的人，耳背很正常……
段风微笑点头，邀请两人进入将军府。
和姜瑶在前面带路，一直走进正堂落座，又让水笙儿递上茶水，该有的礼数一样不少！
“人道后生可畏，今日一见果不虚传。”
定国公喝了一口热茶，目光赞赏：“六世子一表人才，护国郡主貌美如花，堪称天作之合。”
“比起六世子，我这个不成器的外甥，不论文治武功，那可是差的没影子啦！”
段隆笑笑不说话，从水笙儿手里接过茶壶，亲自给定国公续上。
他是五世子不假。
可之前的五子夺嫡，全都是定国公为他出谋划策，也是他最坚挺的后台。
如果没有定国公，未来的皇帝之位，他段隆根本没有任何指望！
“定国公谬赞了。”
在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面前，段风极为少有的谦虚了一次：“五哥文武双全，我这个当弟弟的岂能不知？”
“咱们爽快点，直奔主题，客套话就不用说了！”
声音不小。
可定国公的耳朵那是真不好使啊！
盯着段风的嘴皮子看了半天，皱着眉头摆了摆手：“你说啥？再说一遍，我听不清！”
段风：“……”
姜瑶噗嗤一笑，搬着椅子往定国公面前靠了靠，大声喊道：“段老六刚才说……”
把段风的话完完整整喊了一遍，抿嘴笑道：“刚才五哥都说了，让你大点声，你就是不听。”
“跟我学着点儿，这样省事儿！”
嗯？
姜瑶话刚说完，定国公眉头又皱起来了，唉声叹气：“耳朵不好，确实不太方便。”
“丫头，刚才你说啥？再说一遍！”
姜瑶脸上笑容僵住，当场傻眼。
段风实在忍不住，心里都快笑疯了。
好家伙。
这是耳背吗？属于耳聋了这是！
不信你看小姜瑶，表情要多可爱有多可爱，小嘴儿都快撅到天上去了。
话又说回来。
可惜这个时代没有助听器，不然高低得给这老头安排上，跟他聊天太费劲了！
“皇上不容易啊！”
定国公也不知道是真聋还是装聋，轻声叹道：“鸡鸣五更，皇上三更就得起，去御书房批阅奏章，直至早朝。”
“镇阳王武略不俗，文韬却要比皇上稍逊一筹，无法为陛下分忧。”
“六位世子以段禔为首，可段禔又是个不中用的，对汪四渎言听计从。”
“老二老三老四就不用说了，有勇无谋，与莽夫无异。”
说到这里，有意无意的扫了段隆一眼，又转头看向段风，微笑道：“六世子，老夫说的可有道理？”
段风一声不吭，姜瑶则是小脸儿紧绷，表情颇为严肃。
定国公身份非比寻常，对四位世子的点评极为中肯，就算是段寿段章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在别人眼里，四位世子或许都是文武全才。
可在他们这些人眼中，四个小辈各有缺陷，而且功利心太盛，对皇储之位太过急切！
“定国公或许听不见，可我不能不说。”
段风稍加思索，展颜笑道：“上到镇阳王，下至文武百官，甚至是皇伯父本人，或许都认为我有争储之意。”
“这一点我并不否认。”
“只不过，我要争的东西，远远不是大虞皇位这么简单。”
“大虞太小，不够我施展拳脚，庙堂太深，反而会埋没我的雄心。”
“定国公，你能听懂吗？”
定国公听没听懂暂且不说，段隆在旁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眼底顿时精光四射。
他明白段风的意思。
大虞皇位算得了什么？
区区两省之地，民不过千万，兵不足五十万，就算当了皇帝，不也还是得看大梁的脸色？
马踏诸国，称霸天下，这才是段风真正的野心。
和段风相比，他们几个的眼界简直不值一提！
“隆儿是个好孩子。”
定国公眯了眯眼睛，突然话锋一转，目光慈祥：“老夫一再叮嘱，让他多读圣贤书，少练那些拳脚武艺。”
“而他一向乖巧听话，虽然武艺生疏，书倒是没有白读，对廉孝恭俭尤其在意。”
“六世子藏锋隐忍十余年，这孩子嘴上不说，对你这个六弟可是打心眼儿里佩服啊！”
段风笑了。
定国公这趟过来，用意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
是为了告诉自己，老五对自己没有敌意，希望自己能看在手足之情的份上放他一马。
更重要的是……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段风没兴趣当皇帝，可以把皇位交给段隆。
而段隆也会投桃报李，全力支持段风的雄心壮志，绝不会干出背信弃义的小人勾当！
“您是个好外公。”
段风端起茶杯，对着定国公做了个敬茶动作，轻声道：“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之前五子夺嫡，五哥表现中规中矩，而皇伯父重视血脉亲情，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
“以后，五哥该练的武艺还是得练，不该手软的时候，手里的刀也必须握紧。”
“有刀不用和手中无刀，这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这个道理您应该明白！”
喔……
定国公沉吟不语，目光在段隆和段风脸上来回游走，眼神越闪越快。
而段隆始终慢条斯理，给定国公和段风轮流倒茶，完全不像是王府世子，倒像是个茶水小厮！
不知过了多久，一壶茶终于见底。
定国公脸色放松，拱手笑道：“老夫和隆儿叨扰多时，这便回去了，六世子留步，郡主留步。”
说完，让段隆搀扶着自己的胳膊，在段风和姜瑶的目送之下，缓缓走了出去。
直到两人背影消失。
姜瑶扭头看着段风，小脸儿满是狐疑：“你们究竟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哇！？”
说的东西可多了！
段风咧嘴一笑，抬手捏了捏姜瑶的小脸蛋儿。
抬头仰望院子上方的天空，仿佛自言自语。
“不可小看天下人啊！”
“定国公这个老滑头，把段隆的进路退路全都给铺好了。”
“如果没有我，五子夺嫡之战，段隆稳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