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樱躲进屋子里,门外厄音珠刺耳的笑声依旧清晰,她心里愤懑,自己直言上谏却换来被遣送回宫的下场,这要她如何忍得下这口气?皇上简直是越发不像话了,她可是他的青梅竹马,从前差点成为嫡福晋的人啊!!!
她躲在被子里,不满地批判着皇帝,是了,她这样的体面人,就算是被送回来了又如何,这背后是她的气节,何人不知她乌拉那拉氏青樱,最不屑的就是虚与委蛇,阿谀奉承。
如此想着,她心情终于好了些,第二日,她收到家书,说是她的妹妹要相看人家了,希望她可以同皇上举荐一二,将妹妹送进宫里来,一是她有个伴,二也是为了家族。
上一回选秀,妹妹没选上,原就是可以自行婚配了,可是依照这额娘的意思,这是希望她出面让妹妹进宫来。
青樱皱着眉头看着家书,两个眉毛紧紧纠缠在一起,能夹死一只苍蝇。
让妹妹入宫来?皇上可是她的夫君!这怎么可以呢!
不知怎么的,虽然许久未见小妹,可她依旧可以想象出,她与自己有三分像的面容,花一样的年纪……
不,不行。
这宫里有一个乌拉那拉氏就够了!
她纠结着接着往下看,看额娘一字字诉说着家中的艰难,她才如梦初醒。原来,自从阿玛过世以后,乌拉那拉氏再没有得力的朝臣,小弟如今只能靠着荫封承袭了一个虚爵,实际的官职也不曾有,还在准备科举,小妹在落选后就在相看人家,可一直选不到好人家,便想着她能帮忙举荐一二,送入宫,还有个长姐帮扶。如今额娘一个人主持着府里,家里最能指望的就只有宫里的自己了。
原是如此……青樱收起了方才一瞬间的埋怨,只觉得心疼,额娘竟然这般为难,要为家里打算,只是这家中有自己这个在宫中如履薄冰的就够了,哪里还要让妹妹为了家族荣耀,也到这深不见底的紫禁城来呢,皇亲贵胄不必说,那些个重臣家里,也是万万不要沾,只要一个家世清白的好男儿,能待妹妹一心一意的好就是了。
青樱提笔一字字写来,话里话外,皆是对额娘的劝谏,弟弟只要守着家产,自然能一生富贵悠闲,官场尘杂,素来他们家的男人都混不到好,便不要多加沾染了。妹妹的婚事也不要安排过高,门当户对,或者更低一些,不要沾染着富贵权势,他们乌拉那拉氏,一向不是那趋炎附势的,弟妹也该守住本心,不能忘了才是。
这宫里,只要她一人,足够了。
“容佩,将这家书递出去。”青樱吩咐道。
“是。”容佩看着自家主子一是气愤,二是心痛,三是释怀,只是不明所以地拿了信去送。
——
家书送到府邸,那尔布夫人面露难色,乌拉那拉氏家的二格格和少爷讷礼也沉默不语。
“额娘,长姐的意思是,不仅不愿意帮我在皇上面前举荐,连帮我相看个好人家也不愿意,最好,我嫁个平头百姓算了?!”
二格格不可置信,距离上一次见到长姐,那已经是许久之前,那时候,他们乌拉那拉氏还有一位皇后在宫中,是何等的风光,就算长姐日日跟在还是四阿哥的皇上后边跑,丢尽了世家嫡女的面子,可为着姑母身为皇后的尊贵,宫里宫外也只敢说一句青梅竹马,尊一句青樱格格。
后来,就算长姐在三阿哥的选秀上出虚恭,姑母被禁足,皇上也亲自去求了她的侧福晋之位,而后皇上即位,更是做了娴妃,风光无限,可是谁知道,宫里的一切变幻莫测,长姐把贵人到贵妃的位分都做了一遍,明明还育有一个阿哥,却越活越回去,如今只是一个小小贵人。
他们乌拉那拉氏,本来就没有得力的官员,如今就连后宫的女儿都没有了,她一心想要为家族争光,长姐却还拐着弯地说家里的不是,她自己清高,干嘛连累家里!
“她也是为了你好,毕竟这宫里处处都是算计,你长姐聪慧,可如今都成了贵人,连十二阿哥都不能养在膝下了,这是心疼你,不想你也卷进去。”那尔布夫人为女儿找补道。
“什么算计?额娘,您又不是不知道,长姐在宫里不知道受过几次斥责,一把年纪了还屡屡触犯宫规,被孝贤皇后勒令学规矩,被皇上骂没规矩,如今到了令贵妃协理六宫,去年都还闹了一回,不是以下犯上,规矩做的不好,就是和外男纠缠不休,我羞,也要羞死了!你以为我是不想自行婚嫁吗,您又不是没为我说过亲,那些个夫人一听到我是娴贵人的妹妹,躲都躲不及。”
二格格说着说着就要气哭了,她一个好端端的闺阁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刺绣女工更是得了众夫人一致肯定,更不说管家,她从十岁就帮着额娘主持家里了,谁不说她一句好?可是就因为有这么个长姐,毁了,全毁了!
“她从前在闺中就不一点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是,她是赶上好时候了,那时候皇后姑母在,谁敢说她的不是,可我呢?谁心疼我了!您总是说,咱们兄弟姐妹几个就要互相帮衬着,可她为何如此说我,如此待我!说句不好听的,连皇上的阿哥们都比我的年纪大了,可我有什么办法,这京城里,哪个体面人家愿意要我!”
“莫哭,莫哭。”那尔布夫人哑口无言,她如何不明白,这待嫁的女儿最重要的就是名声二字,娴贵人在宫里,那是把乌拉那拉氏的脸都丢尽了,别说这同胞的妹妹,就是旁支的女儿都难以说亲,只要是门第稍稍高一些,能在宫里有些个人脉的,听说是乌拉那拉氏的女儿,那是转头就走。
“额娘,”二格格抹着眼泪,“如今,我什么都不求了,可若是再拖,我就成老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