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你看错了。”安桐侧了侧脸,躲过了洪熙伸过来的手。
“没有?”
被躲开的手仍旧固执地伸了过来,只是换成了脸边的轻抚。
这一次安桐没有拒绝,洪熙放轻了语调,“为什么哭?是不是药太苦?”
明明已经拿了柠檬糖给她,这药应该不会苦才是。
以前从没见过安桐哭。
其实在真正意义上,这一次也算不上哭泣。只是眼睛中泛着一点泪花而已,睫毛一盖,什么都看不到了。
洪熙的动作和语气都非常温柔,不知道是不是被中药苦到迷昏了神经,原本还只是稍有湿润的眼睛现在已经彻底看不清东西了。
只是脑海中的回忆越来越明确,安桐想起了很多年前的过往。
从小到大,她从没请过一次假。并不是她身体好,而是安母不允许。
那些头疼脑热、湿疹肠胃炎确实算不上什么大病,但完全足以作为学生的她备受煎熬。
老师上课讲话的声音俨然已经成了听不清的噪音,课本上的文字是看不懂的乱码,可她从来没有请过一次假。
直到上了大学,她才真正请到了前二十多年人生中的第一个假期。
只是喝一个中药而已,怎么会哭呢。
以前又不是没有喝过藿香正气水。
“嗯,你给的药太苦了。”安桐努力睁大双眼,让泪水都兜在自己的眼眶里,努力不让它们掉出去。
强行憋下语气中的哽咽“柠檬糖也不甜,下次换一个。我讨厌汽水糖。”
闻言,洪熙瞬间笑出了声,她顺手拿过手边桌上的纸巾,“行,那下次我换一个。”
“喝个中药怎么还哭成这样?我尝着也不苦啊。”
纸巾被怼到眼睛的位置,安桐直接抢过纸巾,带着电竞椅转了个身体,不去看洪熙的眼睛。
“你还尝了一口。”
“怎么,你嫌弃我?”洪熙不可置信地看着身边的人,伸手就要扯电竞椅的扶手,“我给你热了半天药,你还嫌弃我是不是?”
眼看洪熙的手已经抓上电竞椅的扶手,安桐一手覆盖上去,“我没有。”
还好没有让她把椅子转过去。
“好了,我要工作了。”安桐指了指电脑屏幕,“辛苦你给我热药。”
洪熙低头轻扫了一眼自己被盖住的手,抬起眼。
感情这人想了半天,说出来的话还是这么生硬。什么“辛苦你给我热药”.......
她们俩是什么同事关系吗?就算是同事也应该有个称呼吧。
称呼?
噢,对了,还有称呼的事情。
今天在商场亲太久,回来又是送绒花又是吃晚饭,差点忘了这回事。
“你工作吧。”
安桐“嗯”了一声,视线刚落在电脑的文件上,“本协议所指合作内容仅限于——”
“但是姐姐,你是不是忘了今天下午你在地毯工作室答应过我什么?”
身边的人不但没有走,反倒靠坐在椅背上,颇有一副要长谈的架势。
“答应了什么。”安桐仍旧专注地盯着屏幕——“仅限于天泽公司——”
还没看几个字,身边的女生凉凉开口,“称呼啊,你得给我换个称呼。”
安桐仍旧没有转头,甚至连这方面的意思都没有。
“答应的事情不能反悔吧。”洪熙沉思一瞬,语气坚定道。
安桐的性格她最清楚不过,安桐非常重视自己给别人的承诺,哪怕是任何一件小事。
果然,一直忙于工作的人一手离开了鼠标,转过头,“那我叫你什么?”
得到满意的反应,洪熙偏头一笑。
她就是最喜欢她这点。
“你叫我什么,怎么能我自己说呢。”洪熙胳膊环抱在胸前,难得翘着二郎腿,“姐姐,你自己想想看。”
还自己想想看。
安桐直接错开洪熙的眼神。
还能叫什么,叫洪熙,对方觉得生分;叫宝宝她自己开不了口,“老婆”就更不必说。
那还能叫什么?想不出来啊。
“要不要我给你点提示?”洪熙稍稍坐直,从桌旁边的零食柜取出了一小袋芒果奶糕,“比如宝——”
安桐毫不犹豫开口打断。
“叫小熙?”这个称呼一出来,她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坐在对面的人却挑了挑眉,笑得更加狡黠。
不行不行,还是换一个。
“熙熙?洪洪?”安桐试探地开口。
嘶,感觉这两个也不怎么合适,好肉麻。再说了,叫全名完全不生分啊。
伸向零食袋子的手肉眼可见地停了下来,洪熙抬了抬眼,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戏谑的笑。
不过这个小插曲也就存在了短短一两秒,洪熙伸手又拿出来一块零食,“我觉得,洪洪就挺好的。”
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洪熙真的会选中这个。
安桐神色正经道,“可是这是你的姓氏,叫起来是不是太大众化了。”
再说,这个名字未免和某个人也太过相似。虽然不是同一个字,但是叫起来,她总会想起那个人。
“怎么会。”洪熙嚼着一块奶糕,口齿有些含糊不清,“我叫你安&*$安,你叫我洪洪,很*%…合理啊。”
“洪洪”这两个字她倒是咬字清楚。
安桐拒绝了洪熙送过来的芒果奶糕,“但是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闻言,洪熙几口吞下口中的零食,“为什么?”
排斥这个名字吗?还是不喜欢这个名字?那会不会和之前的那个“虹虹”有一点点的关系?
“不为什么,我就是不喜欢。”安桐神色淡然,继续看向电脑屏幕。
叫不出口,还能是为什么。
但是不行,不能这么一句话都不说。
屏幕上的字仍旧没有多看几眼,她转过身,“我还是直接叫...你的名字吧,别的我叫不出口。”
“为什么叫不出口?”洪熙一把撇下零食,眼眸森然,声音也提高了一些,“我们是情侣,你到底在害羞什么?”
不愿意叫洪洪她能理解,但是其他的一切呢?安桐就打算这么过一辈子?
以前,她总是安慰自己,是姐姐太过内敛,不愿意叫就不愿意吧。
可是现在,话都到嘴边了,为什么就是不说呢?一个称呼就那么难吗?她就那么让安桐难以启齿?
还是说,安桐压根就没打算跟她这么过下去,所以根本无所谓这些,这些生活中细小的瞬间。
洪熙的声音有些大,双肩被对方抓在手中,安桐脑中瞬间一片空白,甚至有些胀痛。
洪熙说“害羞”。
是害羞吗?不是的。可原因到底是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安桐张了张口,但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早预料到洪熙会生气,所以才特意选择在家说。
也是,哪有一对情侣能接受对方对自己没有爱称呢?或许有,但洪熙显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