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马超对赵四海所言之事,他却对贺人龙只字未提。
究其原因无他,只因赵四海压根就不相信重兵把守的凤阳府城,会被流寇轻易攻陷。
更不相信张献忠有那个胆量,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去焚毁皇帝先祖的陵墓。
在第五日的清晨,马超及其麾下众人遭遇了一场浩劫,他们被洗劫一空,财物尽失。
但令人感到意外的是,最终他们竟被贺人龙无罪释放。并且,贺人龙还下达了命令,要求他们即刻启程,迅速离开潼关进入河南境内。
马超落寞的站在潼关外,回头望着这座历经千年风雨的古城,心有不甘的说道:
“贺人龙,不出三年,老子就会带兵回来砍了你的脑袋。
你要为今日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让这大明国内再也没人敢轻视人民军。”
“校长,是学生无能,迫不得已才会想到用银子来……”
马超看着一脸愧疚的赵四海,摆手说道:“四海,你这件事做得很好,又立下了大功一件。既然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那总比泄露天机要好一些。”
“可咱们现在身无分文,就连换洗的衣服,护身的武器,乘坐的马匹都没有了。
在这乱世之中,咱们是很难安全到达南直隶的。”赵四海一脸沮丧的说道。
“五公子,咱们不如回神木县吧?等补充了银子和马匹之后,再绕道去南直隶也不迟。”
马超听了赵大龙的解决办法后,无奈的摇了摇头,神色坚定的说道:
“现在咱们调头回去也不是个好主意,还不如想办法去南直隶,找中华总商会寻求帮助好一些。
再说咱们这么多人,难道连自己都养活不了吗?”马超说完后就拉起了马莲的小手,笑呵呵的迈步上路。
“只要有五哥在,莲儿就什么也不怕。”马莲晃动着马超的手,脸上绽放出信任的笑容,似乎并未被当前的困境所扰。
赵大龙与警卫员们一同,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集中在了一起,估计也能值十多两银子。
他们还在沿途找了一些顺手的木棒,把木棒一头用火烧过后磨尖,暂时充当武器护身。
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乱世中,保不准那片树林里就会冲出一群盗匪,对他们进行谋财害命。
在进入河南地界后,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一行人身上厚实的皮袍反而变得愈发沉重。
特别是到了燥热的中午,更是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河南这里虽然也有天灾人祸,但大量的田地并没有像陕西那样被撂荒,一片片绿油油的麦田已经开始返青。
沿途还能看到三三两两的百姓,扛着铁镐和铁锹匆忙赶路,一问才知道他们正在忙着给小麦田浇水。
这也让马超意识到,历史上描写明朝末年天灾亡国的记载并不准确,依他看来,应该是三分天灾七分人祸才对。
当到达河南府卢氏县时,他们身上的钱已经花得所剩无几。马超看着一脸愁容的众人,心知如此下去非人心涣散不可,于是说道:
“一天吃一顿饭,是饿不死人的,你们不至于愁成这副模样吧?
我看卢氏县这里的人口还有很多,想必县城里的商业应该也很繁荣。
等进了县城以后,就把我这件皮袍送到当铺里换点银子,应该够咱们去南京路上的吃喝了。”
“不行!五公子,您这件白色貂皮大衣可是件稀罕物,以后恐怕再找不到同样的了。
还是把我们身上的皮袍当了,咱们路上节省点,估计也能到南京城。”
听到马超的提议,赵大龙第一个站出来表示反对,神情焦急而坚决。
马超听完赵大龙的解决办法后,却是一脸满不在乎的回应道:
“衣服不就是拿来保暖的吗?又不是用来显摆身份地位的玩意。
依我看呐,倒不如把咱们所有的皮袍统统拿去典当,毕竟老话说得好——‘穷家富路’。”
“好嘞!五哥所言极是,我举双手赞成。区区一件衣服罢了,等日后咱们返回神木县,再重新置办几件新的便是。
再说了,这一路上背着这些厚重的衣物赶路,实在是感觉累人。”
马莲笑嘻嘻的附和着,表示对马超这个提议十分支持,眼神中满是洒脱与无畏。
然而令人始料未及的是,在卢氏县城里,他们身上这些价值上千两白银的昂贵皮袍,最后竟然只当了二十两银子。
赵四还瞒着众人,悄悄叮嘱警卫员私下藏起两件皮袍,留着夜晚给马超和马莲御寒。
这二十两银子若是搁在太平时期,或许能够勉强填饱他们这三十多号人的肚子。
但眼下正值兵荒马乱、天灾不断之际,哪怕他们每日仅吃一餐果腹,恐怕也难以支撑到南京城。
果不其然,当他们一行人踏入汝宁府地界的时候,身上值钱的物件就只剩下两张面饼了。
由于河南省内刚刚历经战火蹂躏,众多小农家庭在流寇与官兵的劫掠下纷纷破产。
又赶上这青黄不接的时节,百姓们只能拖家带口,如潮水般涌向相对富庶的南直隶或湖广地区逃荒,盼望着挨到夏收时节再重返故里。
行走在冗长的流民队列之中,那三十名警卫员无一不是紧紧握住手中的木枪,时刻警惕着周边的可疑人和异常迹象。
只因路途之上,所有流民都是在倾家荡产后出来逃荒的,本就缺衣少食,所以常会有流民因为体力透支而倒地毙命。
每当这个时候,就会迅速涌现出一伙身强力壮的流民,毫不留情的将尸首拖拽到路旁分食。
面对如此惨状,死者家属们虽然也会拼命守护,但结局往往都是徒劳无功。
不仅无法保住亲人的遗体,反而还会遭受抢夺尸体者的毒打,最终也只能含泪认命,继续艰难前行。
此时的马莲早已流干了泪水,麻木的注视着眼前一幕幕惨剧不断上演,她也不再恳求马超去施以援手。
毕竟沿途类似的情景屡见不鲜,在这个青黄不接的动荡季节里,或许也只有食人肉才能苟延残喘、保全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