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话音未落,就听侧殿传来儿啼声,奶嬷嬷快步而来为难道:“公主醒了,不肯要奴婢们抱。”
慧贵妃才坐直了身子,皇后已经快步去了侧殿,没多久哭声就止住了。
皇后走了,慧贵妃又慢慢躺下,缓和了口气,颇有些不自在地与嬿婉解释道:“刚刚我不是在说你,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嬿婉笑笑,慧贵妃心里这团火冲的是谁,她们心里都明白的。
她只安慰道:“身子是自己的,慧姐姐还是少生气,多保养,切莫气坏了身子。”
那日从慈宁宫回来,慧贵妃就吐血昏厥过去,吓得皇后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也晕过去了。
太医给慧贵妃诊治,她这是多年的顽疾、旧疾,只能好好养着,不能动怒,不能劳累,是个金贵病。
因而皇后处处顺着她由着她,说是千娇万纵,百依百顺也不为过。
慧贵妃托着腮,神色怅惘:“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样待她是过分了?”
嬿婉实话实说道:“皇后娘娘从前那样做,如今慧姐姐怎样待她都不算过分。”
若是被断了十多年子嗣还被耍得团团转的是自己,皇后现在面对的绝对不是几句为难这样简单了,她是绝计不会轻易放过皇后的。
只是——
嬿婉问道:“慧姐姐这样问,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对么?”
高曦月会这样发问,就是她自己已经在心底动摇了。
慧贵妃陷入了沉默,她胡乱用钎子夹着板栗,半晌却一个都没夹起来,心烦意乱地搁下,半是怨愤,半是委屈道:“她这样害我,难道还想让我像从前一样对她?这可能吗?”
嬿婉接道:“不可能。”
“受了这样大的伤害,我都没报复她,如今只是奚落她几句,这过分吗?”
“不过分。”
“我围着她转了十几年,便是一颗石头也该被捂热了,如今换她绕着我打转,不应该吗?”
“很应该。”
慧贵妃讲到这里却泄了气,捂着自己的心口,喃喃:“原就是应该应份的,这是她欠我的。”
可是即便如此,她如今心里依旧不快活。
她句句都在呛皇后,处处都在故意为难,就等着皇后忍无可忍与她翻脸——
敢让皇后受委屈的人,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就算是皇帝和太后,也不会像她现在这样,一句一句都顶着来,大大折损了皇后的颜面,要知道皇后从前可最在乎这个了。
所以皇后怎么会不在乎呢?
皇后迟早会生气,会生怨,会耗尽了对她的愧意,会怪她得理不饶人,最后与她不是陌路,就是翻脸成仇。
等到那一日,她才可以理直气壮地生恨,可以不被施舍给她的那一点好所困住手脚,可以直接指责皇后的心狠与虚伪。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上不下,不尴不尬,叫她左右为难。
见到皇后想起旧事就觉得生气,见不到皇后又觉得难过,心里没有一刻是安宁的。
想到这里,她几乎又要对皇后生出新的怨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