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病中耽误下许多朝政之事,因此哪怕连得一女一儿,也只叫人用暖轿抬到养心殿略瞧了瞧,便送了回去,并没有什么功夫往后宫里去。
因而哪怕进忠想见嬿婉之心盛极,也不敢在皇帝刚敲打过的风口浪尖上任意妄为,生怕带累了她去。只能安慰自己来日方长,芸豆卷当天便吃完了,就只能靠着那包松子糖度日。
再见面的时候已经是谷雨时分了。
嬿婉已经出月,如今春风习习,她便侧坐在檐下,看着细雨飘落在叶间,滴答作响。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两只燕子在雨中低飞,展开翅膀滑翔着。
这时一个修长而挺拔的身影撑着一只油纸伞,款款而来。
嬿婉注意到他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扶着廊柱站了起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油纸伞向后倾斜的那一刻,露出了进忠的一张脸来,对着嬿婉也是一笑。
他见嬿婉站在那里等他,利落地快走几步,一点儿不拖沓。
见嬿婉也往前走,就快要走到雨里来,连忙向前将那把油纸伞撑到她的头顶。
两人在油纸伞下对视,又忍不住都莞尔一笑。
进忠关于那个梦境的迷茫与回味,都在嬿婉的这个笑容里平复下来。处在心有灵犀的妙境里,忽然好似明白了一切。
他只对着嬿婉笑着低声道:“你是哪个宫里的?”
嬿婉笑着答他:“本宫是永寿宫令贵妃。进忠公公,求——”
她的话在进忠的动作中戛然而止,进忠将伞交给了她,自己动作干脆地一撩袍子,跪在她的面前。
旁人看只会以为是进忠在请安行礼,可嬿婉却见那双红唇一张一合:“令主儿,求您疼我。”
进忠虽然不晓得梦境之后是什么样子,却也知道在她跪过那么一次之后,便是该他跪一辈子了。
而如今,他连一次也舍不得她跪,所以合该他再给她跪一辈子的。
嬿婉的伞就倾向了他,连着她的心一起。
所有的话都在不言中。
进忠起身支住了伞,自己亲手打在她的头顶,一手半护着她,微微躬着身子道:“令主儿,才出月呢,您可是淋不得的。您得保重自身啊。”
嬿婉见他这样小心,明面上依旧是一脸平静,可嘴角忍不住勾出一分得意的笑来。
等到两人进了殿里,嬿婉先被进忠劝得去更了衣,又捧着一杯热热的红枣姜茶喝了几口,两人才坐定。
嬿婉对他的右脸颊左瞧右瞧,见看不出丝毫问题才罢休。
进忠挑眉一笑道:“自己动的手,轻重有把握。倒是小越子着三不着两的,反而吓到了令主儿。”
嬿婉嗔他:“本宫还不知道你,皇上面前,你自己动手才更不会留劲儿。”
进忠散漫地笑笑,并不当做一回事儿:“皮肉之苦罢了,可算得上什么呢,再说倒像是奴才那这个求您怜惜了。”
嬿婉轻笑:“不试试,你怎么晓得本宫吃不吃这一套?”
进忠就是一笑,若是没挨打,他能在她面前搏她的怜惜和关注搏出花来,可真挨了打,却不乐意在她面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