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床上,茫然地望向四周。
没有,没有莫莫。
苏秋心不忍地望向南煦,握住他抓空的手,拿起毛巾擦拭他额头的冷汗。
“身上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唐晓君端着一杯水,放在南煦唇边。
南煦盯着荡漾的水面,一言不发,轻轻摇了摇头。
唐晓君收回手,盯着床上失魂落魄的人,摇了摇头,不忍地离开。
南学林坐在南煦床对面,沉声道:“别再想那个女孩了,她已经离开了,你也该清醒了。”
南煦抬头,漆黑的瞳孔倒映着南学林严肃的面孔。
他一字一句地挤出几个字,“要你管。”
“小煦!怎么和你爷爷说话呢?”苏秋心严厉批评他,眸中染上不可置信。
南学林重重地哼出声,“那女孩不喜欢你,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南煦双拳握紧,裹着厚厚纱布的手再次裂开,新鲜的血液不要命般渗出。
他面色灰白,双肩泄气地下垂,语气挫败,“我知道……”
“那又怎样。”他倔强地盯着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她会喜欢上我的。”
苏秋心哑然地盯着面前一脸偏执的南煦,无措道:“儿子,你……疯了?”
南煦忽的笑出声,笑声凄厉刺耳,一脸癫狂。
“我就是疯了,我不就是喜欢她而已吗?我就只是想跟在她身边而已,你们一个个都想拆散我们,为什么?”
南煦握紧苏秋心的手腕,“妈,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之前不是支持我们在一起吗?还鼓励我要勇敢留下她。”
“为什么现在你和爷爷一样,要把她送走?”
“为什么?”
南煦松开苏秋心,蜷起双腿,将头埋在双膝。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嘶哑难听,音量也越来越小。
“为什么……”
最后只剩下他呜咽的声音。
唐晓君哑然地望着床上哭得撕心裂肺的南煦,责怪地推了推南学林的肩膀。
“都怪你,让你别说话了吧,现在好了。”
“出去!”南煦忽然抬头,指着门口的方向,满脸泪水,崩溃大喊。
苏秋心拿着毛巾的手顿住,神色怔愣地望着眼前陌生的南煦。
她喃喃开口,“小煦……”
南煦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般,双手无助地抓着头发,使劲捶打自己脑袋。
“出去啊!都出去!”他一边哭喊一边要求所有人出去。
房内的医生拦着想上前的唐晓君,“老夫人,二少爷现在情绪不稳定,最好不要接近。”
另一个医生拉着苏秋心的胳膊,强硬又礼貌地将人拉出去,“让二少爷一个人冷静一下吧。”
片刻后,拥挤的卧室只剩南煦一个人,还有一堆仪器不知疲倦地叫嚣着。
门关上那一刻,南煦眸中的疯狂褪去,只剩幽沉阴暗。
他抹去眼角凌乱的泪水,冷静地拿出柜子里的备用手机。
开机后,一张张照片涌了进来。
门外。
唐晓君担忧地握着苏秋心的手,“这孩子不会出什么事吧?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
苏秋心眼眶红肿,泪水不断,隐隐哭着,“妈,小煦他……小煦……”
苏秋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说不出来话。
唐晓君叹了口气,拍了拍苏秋心的手背,将她搂在怀里。
南学林声音冷硬,“这小子就是欠,白活这么多年了。”
唐晓君一个白眼扫向他,示意他闭嘴。
南学林抿抿唇,下颚紧绷,连带着脸上的皱纹都被绷直了。
只是他握着拐杖的手不断摩挲着龙头,将龙头擦得锃亮。
南学林继续嘴硬:“让他过了这关就好了,年纪轻轻的,爱情什么的算什么?”
“啪!”唐晓君红着眼眶,忍不住拍在南学林的手臂上,“你就说风凉话吧,到时候孙子真出了什么事,我跟你没完!”
“你把我大孙子南钰逼走了,两年毫无音讯,生死不知,现在还来逼我的小孙子,你个老不死的!”
唐晓君松开苏秋心,越说越激动,一拳一拳狠狠砸在南学林身上。
“都怪你!什么门当户对?真正能和我们南家平起平坐的有谁?”
“孙子喜欢就行了,你偏偏要阻挠!南钰当初也是,现在好了!两个孙子都被你糟蹋了!”
“呜呜呜,我可怜的孙子啊……”
唐晓君越说越委屈,泪水顺着眼角的皱纹流下。
苏秋心也对南学林有怨怼,但是碍于他是长辈,她不能打骂。
这会儿唐晓君发泄出来,也惹得她嚎啕大哭。
南学林眼眶微红,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拒不承认自己的错误。
只是那挺直了一辈子的脊梁骨,慢慢弯了下去,显现出苍老的姿态。
唐晓君捂着心口,大口喘气,哀嚎着后仰。
“妈,妈,妈!”苏秋心眼角挂着泪,伸手扶着唐晓君倒下的身子。
别墅再次陷入一片慌乱。
房内的南煦沉浸在手机里的消息,自动屏蔽门外的动静,自然也不知道唐晓君晕倒的事实。
他自虐般,一张张翻过文嫣发来的照片,仔仔细细观看。
他明知道自己现在的权力不够,没法完全控制南家所有人,也无力反抗爷爷。
但他还是在莫莫回国的那一刻,义无反顾地将人接回身边。
他不能忍受离开她的每一分,每一秒。
即使他知道这样做不对,但他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让莫莫别丢下他。
毕竟不被爱的那个人,是他。
他也早就料到有一天会被发现,他做足了所有准备。
所以,在莫莫被送走的那一刻,他没有反抗。
他知道自己无法反抗,不如暗地里偷偷布好计划。
送莫莫走的司机,是他的人——文嫣。
他靠在床头,双指放大照片,能清晰看见莫莫嘴角的笑容。
轻松又愉悦。
回国后,除了面对余安的时候,他没见过这种笑容。
南煦刚刚平复的心情再次汹涌。
他手心捂嘴,猛的咳嗽起来。
手心一片温热的湿濡。
他盯着手心的红色,无所谓地将血迹擦到一旁的毛巾上。
颤抖的手精准又狠厉地摩擦嘴角的血丝。
直至将自己的嘴唇擦破,他才停下。
他重重地喘气,将所有照片看完。
最后目光停留在照片里那个男人的右手手腕上。
红色的编织绳。
他僵硬地将视线移到自己左手腕上。
那根不合适的绳子,嵌在他的皮肤里。
和照片里男人的绳子一模一样,但是那个人的红绳。
很!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