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道长刚一落座,就指着林木胜,大声赞扬道:
“木胜,你很好,我果然眼光如炬,明察秋毫,提前十几年即选定了你。”
孔道长的赞美,依然是那么自恋,林木胜看着自己的师傅,心中冒出来的,却是这个稍微有些不敬的想法。
在场的人,除了小楼姑娘知道其中缘由外,都感到莫名其妙。五十叔为什么会一上来就表扬林木胜?叫大家来,难道不是因为有新的外出任务吗?
孔道长哈哈哈的笑了一会,突然用手指着李品李正两人,喊道:
“李品,李正,你两个憨憨,有救了。”
两人听了这话,有些不明所以,看着孔道长的手指,还在想着我也没出什么事的时候,李想已经理解了话中的意义,急急忙忙就要站起身,结果因为过于激动,两只脚相互绊住了,整个身体哐当一下,从扁座上摔落在了地面上。
孔道长说了这句话后,又继续仰天大笑,对李想的滑稽姿势,是看也不看。小楼姑娘忍着笑意,抬了抬手,隔空将李想拉了起来。
李想在小楼姑娘的术法帮助下,凌空而起,整个身体,依旧保持着摔倒时候的姿势。他没等自己落地,身体还平躺在半空中,就大喊道:
“师傅,师傅啊,怎么样的?到底要怎么办?”
孔道长抬着下巴,得意洋洋的看了李想一眼,继续大笑。
“五十叔~~”
小楼姑娘的呼喊,终于让孔道长恢复了理智。
“十年了,十年啦啊!你两只憨货,害的我和宝支道友想破头皮,都快要自我怀疑了,想不到啊,却是胎里带来的毛病。呸!”
李品两人,此时终于明白,孔道长说的是什么意思。两人惊喜的对视了一下,不约而同的赶紧起身,走到了孔道长的跟前,身子一曲,就要跪下。
孔道长笑嘻嘻的看着两人,暗中使了个法诀,就是不让他们下跪。两人半屈着身体,尝试了一下后也就放弃了下跪的打算。
孔道长见两人还算识趣,笑着挥手,示意两人坐回去。这才继续开口说道
“前几天,木胜将他的猜测,关于你们两个的毛病根源的猜测,告诉了小楼姑娘。我嘛,听说了后,觉得很有道理。把这个说给了宝支道友,他也很是认同。”
\"五十叔,一会还有好几件事情呐~\"
在场的人,只有小楼姑娘才有资格打断孔道长,也只有她才敢这么做。孔道长原本还想继续吊胃口卖关子,被打断后,也不愠不恼,笑着看了看小楼姑娘,点着头说道:
“好好好,我长话短说。木胜认为,你们俩,都是因为心理障碍,才会出现施法困难。你,是因为恐惧,而你,是因为兴奋过度。”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分别指向李品、李正。
李正对这判断很不服气,又不敢反驳孔道长,侧着头,看向了林木胜,似乎要说什么。没等他开口,林木胜赶紧举起双手,一边摇摆手掌,一边解释道:
“我只是猜测啊。”
孔道长见状,重重的咳嗽一声,打断了李正的质疑。
“我和宝支道友赞同木胜的猜测。”
待李正恢复了之前的坐姿后,他才继续说道:
“你屈死后,心中的恨意过炽,这既是你修行的动力,但你的心境也因此备受影响,无法平和地驱使道术,尤其是施展攻击性法术的时候,每每都是法术还没有施展开,你就急于看到敌人飞灰湮灭的结果,而你,”
孔道长看向李品,声音突然变得柔和了。
“你幼时的遭遇,确实令人唏嘘。到了我这里,虽然环境改变了,但那些阴霾却没有得到释放,反而压抑在心底。平日里,你乖巧懂事,修行刻苦,但施展攻击性的法术之时,当年的惨状让你心神不稳,影响了咒法的咏唱节奏。”
孔道长说到这里,仔细看了看两人都表情。李正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而李品的表情却很奇怪,似乎是伤心,又像是紧张。孔道长的手,指了指头顶,继续说道:
“我,与宝支道友的分歧就在这里了。我认为,这些事情,只不过是起因而已,并不足以影响你们两个的,必然还有更隐蔽的原因。道友不同意,他认为,病起于肌理,渐入膏肓,不足为奇。我们的争论,浪费了不少时间。”
孔道长这次说的内容,似乎与之前的意思存在相互矛盾之处。几个人都听出来了,李品愕然看向孔道长,心想,难道孔道长还有新发现不成?李正也有如此的想法,他的身体向前一倾,手也举了起来。林木胜刚刚还在因为得到孔道长的认可,而暗自得意,也被这瓢冷水,泼的全身一凛。小楼姑娘和李想的表情却保持住原样,没有因孔道长话里的大转折而改变。
道长嘿嘿嘿的笑了几声,这一下,所有人都从笑声中,听出了满满的戏谑意味。
这肯定已经不是孔道长第一次这样干了,李想和小楼姑娘对此早就习惯了,所以听到了之后,才会不动声色;李品、李正却因为事关自己的关系,明知道孔道长就是这种恶劣习气,依然被他的话,搞的心慌意乱。
林木胜与这位便宜师傅,接触的次数最少,时间也最短,虽然通过那几次有限的接触,对师傅这种游戏人间的性格,有些许了解,但万万没想到,孔道长的这种顽劣,可是不分时间地点,不顾及场合的。
也就是孔伏不在场,否则,肯定会因为他的五十叔有一次有失身份的举动,而感到头疼。
孔道长见自己的玩笑,已经达到了效果,笑了几声就接着说下去。
“老道虽然被宝支道友说服了,但解决的办法,却是老道想出来的。这办法,一使将出来,马上就真假立辨,绝无差池。”
他一边说着,右手突然出现了一管毛笔,左手一方奇形砚台,毛笔尖上,犹有一团金色液体,缓缓滚动。
“木胜,这件事,有你的一份功劳,来,你来磨墨。李品,你先过来。”
李品性格中的弱点,在此时表现的淋漓尽致。他迟迟不肯走过去,既不敢开口询问,也不敢拒绝,紧张的看了看孔道长,又看着李想,然后又重新看着孔道长。
孔道长见到李品居然还在左顾右盼,\"嗤\"地笑了一声,将砚台朝着林木胜丢了过去。
“都过来,我还能害你不成!”
李想在一旁,见到李品畏畏缩缩的样子,有些不忍,刚准备劝说几句。李品腾地站了起来,一个箭步,就迈到了孔道长跟前,几乎与道长脸贴着脸了。
“啊哈哈,哈哈!”
孔道长也不阻止,就保持这样的姿势,放声大笑。他的笑声肆意狂狷,充满着目中无人的傲气。大家被这声音震得心浮气躁,李品更是直接退了好几步,一直回到了自己的扁座前,才勉强稳住。每个人此时的内心,都恨不得马上捂住自己的耳朵,如有可能,尤其想捂住孔道长的嘴。
小楼姑娘就是这么干的。她身体倾过去,右手一伸,一把把孔道长的胡子嘴巴捂上。
“五十叔啊,楼都要塌了哦!”
孔道长的形象,一直是一个干瘪老头,而小楼姑娘,是以一个四五岁的小孩样貌出现的。这一刻,由于外形的关系,孔道长与小楼姑娘,此时仿佛是,稚气盈盈的孙女,正在向倚老卖老的爷爷撒娇一样。
孔道长也许是终于感到了些许羞耻,也许是已经尽兴,他躲开了小楼姑娘的手,然后用持笔的手,分别对着李品和林木胜点了点。
“好了,不闹了,快过来吧。”
林木胜捧着砚台,还没走到孔道长面前,道长一挥手中的毛笔,那团金色液体,被他从笔尖上抖落,冲着砚台的砚池飞了过去。
“将法力注入砚台和墨锭中,注意,要用法力夹住这宝贝啊。”
林木胜急忙按照孔道长的吩咐,接住那飞来的金液。正在考虑下一步的时候,孔道长又指点道:
“按照正九逆八、然后正七逆六,以此类推,直到正一逆一,此时重复研磨九次,就可以了。注意节奏,不要太快,也不要过缓。”
对林木胜说完,他也不管林木胜是不是理解其中的意思,就转向了李品。
“你来我跟前一尺,坐下。”
林木胜手中的砚台呈不规则的五角星状,周身刻满了细小的花卉图案。最长的一角上,是低洼的砚池,砚堂微微向砚池倾斜,其他的四个角上,分别雕刻着猴猪狗马这四种动物。这些栩栩如生的动物雕像,各自朝着所在的尖角方向,或卧或立。当林木胜向砚台注入法力后,这些动物仿佛活了过来,纷纷站了起来,原本朝向外侧的脑袋,也随着身体的转动,齐齐注视着砚岗。当林木胜开始研磨时,这些动物的眼睛,同时放出了白光。
林木胜左手所持的墨锭,除了颜色黑中发亮外,形状是规规矩矩的长方形,倒算是平平无奇。但当林木胜开始注入法力后,手中的墨锭却突然一软,在手中的触觉,从硬邦邦的固体,变成一团吸饱了水的海绵一样。
突然的变故,除了让林木胜有些猝不及防之外,并没有造成他出丑。他及时调整好法力输出的强度和节奏,特别是加大了向墨锭输入的法力,依靠控制法力的流动,强行固定住了软化后的墨锭。
当墨锭接触到砚岗时,一整个的砚台,顿时生出一股强大的吸力,试图将墨锭吸附住。林木胜不得不频繁的调整着法力输出,终于在试探了三几次之后,找到了最佳的力量,这才勉勉强强按照孔道长的吩咐,开始了研墨的工作。
他将辛苦研磨好的墨汁,连同砚台一起,捧至孔道长的面前,刚喊了声:
“师傅。”
“这,也是强者心态的一种。你体会的到吗?”
孔道长没头没脑的说了这句话,不再继续解释,也不理会林木胜的询问,径直将笔尖探入墨池中,饱沾金色墨汁后,举在李品的头顶,书写起了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