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
薇娜芙仍然拉着十五的手,并且握的更紧了。十五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拘束与担忧,原因无他——小姑娘的手湿漉漉的,那是因为过度紧张而渗出来的一层细密的汗珠。
十五是个很爱胡思乱想的人,她被薇娜芙拉着一路前行,眼睛却再也无暇顾及周围的美景。她觉得自己现在有点混乱,以至于她不能冷静的思考,深度思考模糊了她的视野,也让她对时间的感觉变得含混不清,当薇娜芙牵着她到达目的地时,她压根不知道走了多久。
直到现在步伐停下来,十五的思绪才渐渐和她的脚步同步,从混乱的思考中脱身,她这才有时间观察一下四周。
一处高楼,视野绝佳的观景台,几乎能将整个黄昏的时刻的景色尽收眼底。
这确实是个不容易发现的地方。
或许...薇娜芙真的对自己没有恶意,她只是担心自己打不过那个公司守卫,更进一步的说,她在担心自己的安全。她甚至还愿意带自己来到这里——她的秘密基地。
这里安静,美好,远离任何城市的喧嚣与烦扰。
能向自己介绍这里的人,一定非常珍视自己与她的关系,才愿意共享这幅美景吧。
这样想着,十五看向薇娜芙的心事重重的眼神也逐渐变得柔和下来。
薇娜芙轻抿着唇,心中的忧郁已经几乎写在了脸上,看到十五还是不愿说点什么,眼泪急的直在眼眶里打转。但当她再向上看对上十五的视眼神时,却又害怕的侧过身去,看向远方——像是在回避着十五的视线。
半晌,他才回头,轻轻的开了口,打破了这份压的人喘不过来气的寂静:
“…对不起。”
此时十五的脑子里正在天人交战,她的脑中正有三道声音回响着,那都是来自她本能的声音。她很难、甚至说几乎无法做出抉择,伤害眼前的薇娜芙还是获取自己想要的真相?
相信她?
“不用道歉,我没有怀疑你。”
但她仍担忧自己的安全,却不想伤害眼前的人,并想获取一切的真相。
“我需要真相。告诉我,好吗?”
太过温柔的话语或许不会有结果,死道友不死贫道,万一真相关乎着自己的生死呢?
“你心虚了…是吗?”
温柔的安慰、善意的劝导、冰冷的质问。
站在抉择的十字路口,十五不由得想起了历史上某位伟大的戏剧家的一句话: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薇娜芙真的很纯真善良并且可爱,十五将这次选择交给了自己的潜意识——她下意识对眼前的女孩无条件的相信着,即便现在,她看着她也倍感亲切。
好吧,好吧。
同这样一位近乎完美的女孩相伴度一个过有流星雨的不眠之夜,即使她欺骗了自己,又能怎样呢?
片刻的欢愉有时会如同致命的毒药,但又有谁能拒绝这种浪漫呢?
“不用道歉,我没有怀疑你。”
一番思虑,十五最终还是放弃了挣扎,伸手摸了摸面前女孩略带婴儿肥的可爱脸颊,将不安的她安抚好。
薇娜芙不由自主的向十五又靠近了一点,见此情形,十五也并没有离开的打算。于是两人就这么斜靠着栏杆坐在了一旁的长椅上,等待着流星雨的到来。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这里没有钟表或是任何可以知道时间的途径,可能是一个小时,也可能是两个小时,或者说是三个小时。不过十五并没有感到厌倦,薇娜芙靠在她的怀里,几乎蜷成一团,暖暖的,软软的。
薇娜芙的确没有说谎。在漫长夜晚的某一刻,闪耀的星空突然多出了一种不属于星星的璀璨——流星雨来了。
岑寂的深夜,流星急速坠落如箭矢般划出一道道金色天际线,转瞬即逝,留下须臾的光亮以及长长的拖尾证明它曾经来到过这片梦境。
薇娜芙突然掏出了一个小本子,在上面写着些什么,十五很好奇,但出于对他人隐私的尊重,最终还是没有把头伸过去。
快速的写下了什么,薇娜芙向着流星雨的方向双手合十,祷告。见如此,十五对那页纸的内容有了大概的推测——在薇娜芙的故乡,或许有人见到这无与伦比的美时就会思绪疾笔,希望这只箭矢能带着这封信划破天际吧。
无论怎么说,那张纸上写下的应该是一个美好的愿望。还好,对未来有着美好的愿望,这说明一切都不会太糟。最起码就现在看来,薇娜芙的纯真美好超过了她的想象。
流星雨照亮了这片天空,最终,承载着美好的希望与愿望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
天暗。
刚刚的一切似凭空捏造,一切又好似归于平静。
美好总是短暂的,即使在梦境也是一样吗?
十五不免有些遗憾,但她转而又开始想向一个并不存在的乌托邦:
世上会不会有另一个世界呢?在那个世界里,天空中的流星会被永远定格,散发着澎湃的气浪,迸发出炽热的光芒,永不消逝。但现实世界是残酷的,破碎的,即使为自己带来了一瞬间的美好,也会在往后的日子中夺走它,即便你把它守护的很好,没有被夺走,现实世界也会一记耳光打醒你,告诉你:这份美好是假的。
人的一生注定是要孤独的,所有欢聚的结果都会是分离。
人啊,你要追寻美好,也要恪守本分!
人的一生注定是要两手空空而来,两手空空而去。
人啊,你要追寻美好,也要恪守本分!
人的一生注定和美好无缘,必将会在痛苦中苦苦挣扎然后生老病死。
人啊,你要追寻美好,也要恪守本分!
理智与美好的梦想在十五在脑中大战,谁也不落下风。美好的梦想说一定有那样一个完美的世界存在,而理智则劝说她幻想无用。
十五越想陷的越深。
十五怏怏。
十五厌烦。
我怎么可以这样想?
我为什么不能这样想?
一个人,为什么不能和爱人永不分离?
一个人,为什么不能衣食无忧?
一个人,为什么不能一帆风顺的活下去?
就因为这个现实世界不允许吗?
就因为他不允许,我就不能做?!我就不能想?!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不可以想?!
凭什么现实世界一定要剥夺人的美好,让人痛苦的生活下去?!
十五越来越烦躁,甚至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但一阵柔和的光又让她的心冷静了下来,是梦境的权能。
薇娜芙眼看形势不对,又使用了一次梦境的权能,使她躁动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
十五冷静了下,回想一下刚刚的情况,不禁有点后怕,刚刚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出现那么大的情绪波动?
薇娜芙也有些担心的看着她,为了不让眼前的人担忧,十五只能又坐了下来,继续陪着薇娜芙。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的是,她怎么可能会有那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她所“幻想”的那个美好世界压根就是真实存在的,刚刚她所表现出来的,也只不过是对那里的【怀念】,以及——记忆深处的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