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炽坐定,神游太虚。
倒是朱瞻基不安分,左顾右盼,好似在寻找着什么。
商贾们窃窃私语,都在谈论着上千两上万两的生意。
以及这一次的拍卖盛宴。
“爹。”
“这些商人都好有钱。”
朱瞻基尽量压低了声音,他的感慨声很小。
没想到还是让朱高炽破防了。
实话实话!
朱高炽的府邸,都拿不出一万两现银出来。
日子过得抠搜抠搜。
朱瞻基能够动用的零花钱,也不过几百两。
平时的吃穿用度,都是朱棣的赏赐,倒是不用怎么操心。
现在听到这些商贾,为了争抢名妓,能够花费上千两。
朱瞻基怎么可能不震撼?
这也太有钱了吧!
“你就只知道盯着钱,什么时候如此势利了?”
“圣人之训,都忘记了?”
朱高炽声音威沉,显示出当爹的威严。
“知道了,爹。”
朱瞻基弱弱地回了一句,很不服气的样子。
“回去抄写《论语》十遍。”朱高炽厉声道。
“是,孩儿谨遵父亲教诲。”朱瞻基心情低落道,越来越沉默。
朱高炽生怕闷坏了孩子,瞥了朱瞻基一眼。
这小家伙眼睛滴溜溜地转悠,早就被周围的新鲜事物吸引了。
朱高炽长叹一口气,呷了一口茶,沉定心神。
“这口倭刀很具有收藏价值,价高者得。”屠子真朗声道。
他打开木匣,将倭刀展露出来,满室生辉。
历史上明日贸易,称为“勘合贸易”,明军进口的倭刀便宜又好用,普遍用来装备军队。
仅第十次勘合贸易,就进口两万多把倭刀。
屠子真展示的倭刀,则为其中精品。
“此刀有百炼精纯,置日光檐下,则满室生辉。”
不少商贾怦然心动。
他们自己用不上,可用来巴结勋贵,那最好不过了。
“底价一百两。”
屠子真话音刚落,商贾们争相抢夺。
“两百两!”
“三百两!”
最终以五百五十两成交。
屠子真很满意,有了这样的开胃菜,接下来的拍卖要顺利多了。
“接下来是数船的红铜矿。”
东瀛地少民贫,但奇怪的是,他们就是不缺乏铜矿。
“铜场,明初,惟江西德兴、铅山。”
一年出产,也不过五十万斤。
明朝四处开矿,都是产量低下的贫矿。
宣德八年(1433)。
朝廷曾在四川梁山开铜矿,足足折腾一年,采得铜三千三百斤。
得不偿失直接废弃了。
明中期后期,乃至于清朝,都大量进口东瀛的铜矿。
“红铜共计十万斤!”
屠子真话音刚落,立即掀起了惊天波澜。
朱高炽都懵逼了。
这么多铜矿,拿来卖?
朝廷都缺呢!
他恨不得花钱买下来。
后来朱高炽转念一想,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第一次拍卖,肯定是价格最高!
等到其他船队运输铜矿回来,价格一定会跌下来。
“底价!”
“一两银子,三斤红铜。”
屠子真庄严地宣告。
王守敬嘴角勾起,运筹帷幄。
为何海贸如此挣钱?
这红铜的价格,可窥一斑。
红铜在东瀛,每斤不足十九文!
运输到大明后,价格超过三百文。
其中的暴利,可想而知。
“四万两,我全要了。”
“区区四万两,你也在这里装?我出四万五千两!”
最终被一名浙商,以六万两的价格拿下。
“硫磺十万斤。”
“一斤一两!”
屠子真继续宣布。
硫磺在东瀛市价一斤六文。
如此大的量,很难有人一口吞下。
屠子真分为五次拍卖,每次拍卖两万斤。
一个时辰后,朱高炽已经目瞪口呆,傻愣在当场。
仅仅这一个时辰的拍卖,销售额就达到了一百万两。
这也太挣钱了吧?
“爹。”
“我怎么感觉,这市舶司来钱好快。”
朱瞻基也瞅出了其中的门道,他几乎计算不过来了。
“是啊。”
“爹也这么觉得。”
朱高炽抬头望天,整个人处于一种梦幻的状态。
等到中场休息,商贾们都长舒一口气。
每一次拍卖,他们都紧张得不得了,生怕错过了发财的机会。
现在停下来休息,真的跟救命一样。
他们快速地交流信息,试图拿下下半场。
王守敬命人准备了一份“拍卖单”,罗列了接下来要拍卖的货物。
商贾们如释重负,没想到拍卖会这么贴心。
有了拍卖单,他们不必担心错过想要购买的商品了。
郑和带来的审计,则是快速地计算着拍卖的成果。
短短时间内,市舶司已经进账三百万两了。
郑和无欲无求之人,此刻都是浑身一颤。
要将货物全部销售一空,怎么也要几天时间。
如果每天都是如此进账,市舶司真要发了。
“王知府,按照您的说法,销售额……是销售额吧?”
“已经达到三百一十二万。”
郑和故作轻松,试图从王守敬脸上看到震惊的神色。
没想到王守敬依旧从容不迫,气定神闲。
他对钱不感兴趣。
“郑公公不妨先休息一下,下午还有一场拍卖会需要您坐镇呢。”
王守敬继续琢磨着,如何将拍卖会完善。
他每指示一下,会场人员就动一下,一点自觉性都没有。
像是“拍卖单”就应该提前准备。
忙忙碌碌中,王守敬忽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朱高炽的身材,太有辨识度了,想不认出来都难。
“朱兄远道而来,怎么不提前打招呼?”王守敬上前浅施一礼。
“我来宁波府看桃花,志恒亲手所植的桃花在何处啊?”朱高炽笑意盎然。
王守敬在信件中所言,不过去托词,没想到朱高炽当真了。
他也不含糊,命人取来笔墨纸砚,洋洋洒洒画出一幅桃花图。
还精心配了一首诗。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王守敬命人拿来一坛桃花酿,正正方方地摆在案上。
“妙哉!妙哉!”
朱高炽欣赏着王守敬的隽秀的笔锋,赞赏不已。
“志恒这画,我收下了。”
“下半场的拍卖会,就以这幅画开场,如何?”
豪商们听到此论,皆振奋地怂恿。
场面一度变得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