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的秩序,正步入正轨。
靖难之役,导致朝廷加重赋税。
百姓勉强能活,日子过得紧巴巴。
朱棣入主京城,成为天下至尊。
各地的官员纷纷表示祝贺。
老朱家的内乱,没有让大明王朝分崩离析。
对于地方官员来说,谁做皇帝都一样,根本没有影响到他们的仕途。
朝廷中枢的官吏,换了很多新面孔。
一朝天子一朝臣。
朱棣逐步地培养自己的心腹,蹇义、夏原吉、杨荣等,纷纷被提拔上来。
永乐大帝将开启波澜壮阔的一生!
“爹。”
“王守敬入京了。”
朱高炽一直关注着此事,吩咐属下留意。
朱棣从繁冗的奏折中,缓缓抬起头,凌厉的目光让朱高炽感受到了一股沉重的压迫。
“朕已经给过他机会了。”
朱棣语态威严,收敛起心中的怜悯。
身为皇帝,他摒弃了一些情感,为整个天下谋断。
王守敬很有能力,在年轻俊才中属于佼佼者。
因此朱棣愿意设下考验,利用皇权的威严,进行审判。
任何臣子,都不可能逾越这一道坎。
被姚广孝誉为天下读书种子的方孝孺不行。
王守敬更不行!
朱棣杀人,维护的是自己的决心,以及那至高无上的权力。
不容任何人挑衅。
他对姚广孝言听计从,慷慨地给了方孝孺数次机会。
是方孝孺不珍惜!
非是朱棣没有帝王的胸襟、气魄。
王守敬入京,探望狱中的方孝孺。
朱棣本以为这是稀松平常之事,他只要留意即可。
没想到事到临头,他竟无法安下心处置公文。
这些案牍,忽然成为了天书。
朱棣第一次觉得奏折的内容繁琐。
官员们总是自以为是,一百字能够说清楚的问题,一定要引经据典,高谈阔论几千字。
起初朱棣还能够容忍,现在心中有所牵挂,烦躁赶到了一块,干脆撇下了公务,交给内阁。
“去找老和尚谈谈心。”
朱棣吩咐下去,朱高炽只能随行。
“王守敬见了方孝孺,会为他求情吗?”
朱棣心中好奇,停顿等了朱高炽一步。
“依儿臣对王守敬的了解,不太可能。”
“他心中有坚持,也有规矩。”
“爹制定的规矩,他一定会遵守。”
朱高炽理解得很通透。
“呵呵。”
朱棣背负双手,淡然一笑道:
“那他见方孝孺,有何意义?”
“成心为了气朕?”
朱高炽聪慧,滴水不漏道:
“天地君亲师。”
“王守敬虽然没有正式拜师,也算是方孝孺的半个弟子,再加上提拔之恩。”
“他怎么可能视而不见?”
“如果王守敬真的是性情凉薄之徒,也不会受到父亲的青睐。”
“王守敬见方孝孺,是为了遵守古礼。”
“他不为方孝孺求情,是敬仰父亲的威严。”
“儿臣认为,他会为方孝孺的亲眷上书。”
朱棣听到这些话,勃然大怒道:
“方孝孺以全族,陷朕于两难。”
“朕若是退一步,以后还会有千千万万个自以为是的方孝孺出现。”
“朕要杀他十族,将他千刀万剐!”
朱高炽识趣地慢下一步,生怕被浩荡的龙威波及。
等到了佛堂,朱棣闻到了熟悉的熏香,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他朝着佛像施礼,询问道:
“天下人见了佛祖,都要下跪。”
“朕不跪的话,会不会对佛祖大不敬?”
一般人听到这样的话,恐怕早就吓得冷汗淋漓。
姚广孝不动如山,话语悠然道:
“贫僧已经感受到陛下的诚心,佛祖亦然,何须在乎这些虚礼。”
朱棣左右踱步,偶尔抬头打量着佛像,若有所思。
他突然宣告道:
“朕要杀方孝孺。”
姚广孝保持着沉默,似不为所动。
朱棣一步步迫近,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朕要杀王守敬。”
姚广孝心神一颤,面色罕见地露出了破绽。
朱棣哈哈大笑,心中充满了快意。
“王守敬入京探监,他要见方孝孺。”
“这不是和朕作对吗?”
“门生故吏,也算是十族之列吧?”
朱棣气势逼人,姚广孝喟然长叹一声。
“老衲这一生,见过无数的聪明俊杰。”
听到这里,朱棣不禁想起了郑和。
当年郑和还是叫“马和”,是燕王府的仆役。
是姚广孝发掘了他的才干,亲自教导了几年。
郑和才有如今的成就。
朱棣用起郑和十分顺畅,他能知主子心意。
姚广孝的目光,的确很独到。
看人很准,甚至充满了玄学。
“这些年轻俊才,没有一人能够比得上王守敬。”
“陛下的一生,短短几十载,如今已至不惑,还能剩下多少岁月?”
“陛下再勤恳,也比不上太祖……”
姚广孝的话还没有说完,朱棣已经怒不可遏,磅礴的龙威几欲吞噬一切。
“住口!”
“朕一定能够建立一番霸业,这是你说的!”
洪武一朝,持续了三十多年。
朱元璋兢兢业业,伏于案几不曾懈怠一息。
朱棣有感事务繁杂,成立了内阁,已是自觉不如。
现在被姚广孝戳穿,朱棣怎么可能不愤怒!
“贫僧助陛下走了前半程,这后半程,王守敬是最合适的人选。”
“陛下何苦自毁栋梁?”
朱棣仰望大佛,隐约看到了朱元璋伟岸的身影。
他神色复杂地盯着朱棣,好似在质问:
为何强夺侄儿的皇位?
朱标也板着脸,不认朱棣这个弟弟。
一夜夜的噩梦,在朱棣脑海中翻涌。
没有足够的功绩,他到了地下,如何见兄长、父亲?
朱棣的欲望,在急剧地膨胀。
而岁月没有等待……依然在流逝。
他已经四十多岁了!
军旅生涯,给朱棣留下了太多的创伤。
他还能活多久?
几年,十几年……
这些时间,都远远不够!
朱元璋可是执政了三十多年啊!
朱棣心潮澎湃,等到回归平静,他淡然问道:
“和尚,你为何如此推崇王守敬?方孝孺都可以成为弃子,你偏偏要保他!”
姚广孝回忆起往事,不禁黯然伤神。
“他——”
“不属于当世,更似天上的谪仙。”
“陛下若能得到他的忠心,何愁不能将大明往前推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