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禄面对静怡,差点脱口而出那句,我的男人多的是,哪里需要你争,康熙送你。
但她还是忍住了,换了个婉转些的说法:“你也是皇上的妃嫔,若是为了十三的未来考虑,或者自己想开了,对恩宠有了念想,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我觉得。。。
“我认识的静怡,心志坚定而且极有风骨。所以我觉得不必怀疑你什么,还是把皇上送走了。”
说完,玛禄累得不行,直接躺下了,还往里头挪了挪,又拍了拍床,示意静怡和她一起躺下说话。
静怡听玛禄这样坦荡,不禁为之前自己的心思而愧疚。
娘娘从来对她都这样好!即使十四阿哥的确不是皇上的孩子,自己也不会背叛娘娘。
静怡今日冒险前来,的确不是为了争什么宠,而是为了确认康熙的长相和十四阿哥是否有相似之处。
她见到康熙的时候还不太确定,毕竟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而且十四算是挺受宠的阿哥,一举一动熏陶出来的样子,有康熙的风范也很正常,迷惑性就更强了。
静怡凭借着自己的细心与敏感,对诸多细微之处进行了反复比较与甄别。眉眼的轮廓、鼻梁的形状、嘴角的弧度、脸部的整体轮廓比例。。。她才最终笃定地下了结论:十四阿哥与康熙之间,的确不存在亲生父子的那种相似关联。
静怡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原本半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可玛禄这番话,又让她半活了过来。
她当然不会背叛玛禄,可自己都能看出来的东西,能在这个紫禁城里活下来的人,各个都是心思缜密,又怎能确保他人不会有所察觉呢?
而且那个人,究竟是谁——太医?侍卫?
静怡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提醒一下玛禄。她面色如常,仿佛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下午,她和以前一样安排永和宫的寻常事物。
她给玛禄盖好被子,又转头对白夏白芙说:“娘娘这儿有我照料即可,我先服侍娘娘睡下,等会儿炉子上的汤药好了你们再进来侍奉。”
等人走了,她也没躺在玛禄身边。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妃,她不可能睡在贵妃的床上。尊卑有别,即便二人之间情谊深厚,她也不会逾矩行事。
她微微俯身跪在拔步床旁边的脚踏上,低声对玛禄说:“娘娘,奴婢斗胆进言,若是有机会,奴婢建议您把十四阿哥打发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玛禄正于半梦半醒之间,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惊得浑身一颤,瞬间困意全无
“怎么了这是?”
静怡向来行事沉稳,若非事出有因,断不会如此郑重其事地和她这样说。
静怡依旧低声说道:“十四阿哥越来越大了,男儿志在四方,肯定不能困在这宫墙之中。如果像胤祚这样去闯荡历练,对他肯定好处颇多。”
玛禄却丝毫未被说服,她直直望进静怡眼底:“到底是什么原因?”
静怡不语。她不愿说破,相信娘娘也能明白。
玛禄心中也有些隐隐猜到——难道静怡知道了?可静怡素日里从未与纳兰有过交集,又怎会洞悉其中隐情。难道是她在诈自己?
其实静怡从来都不需要知道是谁,她只要知道不是就可以了。
见娘娘还是不愿意松口,静怡只得再提醒一句:“皇子越大,便越像父亲。”
她知道了!
玛禄瞬间如遭雷击,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后怕。她不自觉地紧紧抓住静怡的手臂,眼神中满是惊恐与慌乱,急切地问道:“你何时发现的?”
话音刚落,玛禄瞬间恍然大悟,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清明,语气中带着几分笃定与苦涩:“你今日特意前来,目的便是为了确认此事,对不对?”
静怡安抚着玛禄:“娘娘尽可宽心,我自始至终未曾向任何人吐露半个字。此事干系重大,我岂会不知其中利害。只是我也希望,娘娘能够小心些,毕竟宫里头聪明人太多了,当务之急,不妨先将十四阿哥送远些,再从长计议日后之事。”
玛禄满心感激地望向静怡,眼眶微微泛红:“你帮了我大忙了!我。。。我实在是糊涂,竟如此疏忽大意。只是这日后之事,还能怎么办?”
玛禄觉得让十四阿哥乔装改扮,谈何容易!他这个直率性子,一定会察觉出不对劲的。没了十四的配合,后续的安排更是难如登天。
静怡见彼此间已然将话挑明,便不再犹豫,索性直接问玛禄:“奴婢斗胆,他。。。大概是什么类型的长相,书生还是武夫?”
他,说的就是十四的生父了。
玛禄想了想,最终用儒将两个字一语带过,不再愿多费唇舌去细细描摹。
静怡有些忍不住笑了:“娘娘真是好眼光。‘将’这一字,那首先排除容太医了。送远十四阿哥的事情,娘娘想必能谋划出妥善之策。只是以后的事情,不知道娘娘舍不舍得。”
玛禄被静怡这么一笑,也有些许羞赧。毕竟被闺蜜撞破这般隐秘之事,虽然她还是站你这边,但肯定还是会有些难为情的。
她红着脸问静怡:“我连孩子都能舍得打发走,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静怡原本略带笑意的面容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肃穆。她目光一沉,直视着玛禄的眼睛,重重地吐出四个字:“死、无、对、证。”
恰在此时,外头一阵寒风呼啸而过,从半开着通风的窗户里猛地灌进这富丽堂皇的宫殿,驱散了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暖意,徒留一室的清冷与寂寥。
玛禄并未即刻回应静怡,只是缓缓地靠在床头,无措地凝望着垂落的明黄色床帐。
她知道,正如她失去那个孩子一样,也许自己在这件事上,也是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