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房不大,熠熠生辉的灯光透过半透明的灯罩,洒在淡黄色的墙面上,好似夕阳余晖照耀着金色的田野。
阳台那儿的门也开着,有玻璃幕墙隔着,偶尔还能听见底下的车和空气与地面撕扯的声响。
商染进去之后,一眼看到了房里立着好些画架,视线再移,她看到了对面架上的画作。
她的眸色扫过那些画作,有一瞬间的停顿。
盛景呈站在她身旁,带着她往里走。
四面墙壁,每一面墙前都有好几幅画作。
商染停在第一幅画前,眸子低垂落在上面。
画上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黑长发没有扎,十分随意地散落在了肩背,精致又漂亮的五官透出来的情绪极淡。
这幅画还有背景,看得出来是个大厅,画的右下角写了日期——
二零◎◎年十月十五日。
画的很还原,让她一眼看了出来是在E市苑客。
商染看了那个日期两秒,又大概想了想,这是那天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第二幅是个侧影,马路边,女孩身着白卫衣黑裤子,头顶上扣着顶黑帽子。
即使是画,也能看得出来这女孩身上的清散气质。
右下角同样标了日期。
第三幅,是夜色下,一女孩骑着红色机车狂野飙车,头盔下压着的发丝随风往后扬起。
第四幅,是商染在写复习题。
第五幅,是商染十七岁生日时合眼许愿那一瞬间。
第六幅,商染在查尔斯家族上宴会上打游戏。
第七幅画,是在t国边境时,商染在崎岖林被盛景呈追时的背影。
第八幅,商染单膝跪在草地上地架狙击枪的侧影。
第九幅,商染单手飙车的侧颜。
第十幅,商染玩滑板。
商染看得挺认真,一边往后走一边看,盛景呈没说话,静静地跟着她的步子。
后面还有挺多画,商染在舞台上跳舞、演讲、海滩睡觉、坐在栏杆上玩狗尾巴草……
整整十七幅画,每一幅都有日期,也能看得出来画上视角就是盛景呈的视角。
这些画上的东西,全部都出自盛景呈的记忆。
“盛爷记性这么好?”商染突然瞧他。
每一个日期都记得,她自己记得都没这么清楚。
盛景呈噙着笑意:“是挺好的。”
商染随意挑了挑嘴角,停在了第十八幅画作前。
视线移过去的那一刻,她的眼神罕见地怔了怔。
画上的她,仍是扣着顶黑色鸭舌帽的,帽檐下只看得见她下颚,但是身后的地方却是在乱洲机场。
右下角的日期——
二零◎◎年十月十二日。
比第一幅画的日期还要早三天。
这个视角,是当时那辆车里。
商染偏头看过来,眉色微挑:“你看见我了。”
“嗯,看见了。”盛景呈低笑,“染姐出现的第一秒,我就看见了。”
那天,盛景呈要比商染早一会到那儿。
他半开着车窗,松松散散地低靠着,眼眸再掀起时,恰巧就看见了从机场出来的女孩。
虽然那时她只露了下半张脸,但在E市再见的时候,他仅凭一个眼神和商染身上独一的气质就把她认了出来。
自那一面见到,盛景呈就知道商染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高三学生。
他也没太料到,当时只开了一半的车窗,商染竟也看到了他。
“盛爷能耐。”商染随口,又扫了眼最后一幅画。
她看画,盛景呈也看画,话依旧是带笑的:“染姐不也知道我是谁?”
“那你倒是没说错。”商染转过来,眼神里看不到一点儿正经。
旁边便是阳台,她靠在最后一幅画的墙边:“什么时候开始画的?”
盛景呈插着兜,一腿微屈地回答:“月初。”
也就是到乱洲之后开始画的。
商染点点头,意味不明地:“原来盛公子也不是很闲。”
没记错的话,那些天盛景呈大把时间都在陪她。
盛景呈眸尾扬起,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把车钥匙,然后递在商染面前:“怎么飙都行。”
这车是他亲自去看的性能,各方面都达到了他的满意程度才买下来的。
商染看了那把车钥匙几秒,然后接过掂了掂钥匙:“谢盛爷。”
“那染姐可还喜欢?”盛景呈压着眼皮看她,眸间懒洋洋的。
商染抬眼,微挑着秀眉随意点了点下巴,语调微扬:“盛家公子给的都挺好。”
说实话,这些画是商染难得挺喜欢的东西。
盛景呈将她的很多个瞬间都复刻了下来,不是手机拍的,是亲手画出来的。
“小小姐,生日快乐。”他压眸看着商染。
商染一根手指上吊着车钥匙,神色透着痞郎:“谢谢盛公子。”
她这副永远没有个正经的模样,惹得盛景呈哑然失笑:“染姐,问你件事。”
“你说。”
今天的夜色很稀罕地出现了星星,一点一点生在无尽暗淡中,似黑暗中的黎明。
赛车场那边,他们大概是已经比完了一轮,精神兴奋到了极点,又重新开始了第二轮比赛。
多了好几辆车,几个卫主也来凑了热闹。
道道轰鸣声响在空气里,彰显着他们的气盛。
那儿离这儿挺远,却依旧能听见些许欢呼声。
盛景呈离商染挺近,他低着头,直直地瞧着半靠墙的商染:“上次在华宫见到老头,染姐还记得?”
听着话,商染稍稍想了想:“记得。”
“饭局结束之后中途找借口出去溜达了?”盛景呈微扯嘴角。
被拆穿了,商染脸上也看不出一点尴尬之色:“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然后回来了一趟没进门。”盛景呈滞在她脸上的目光仍旧没有移开。
商染很直接,点头:“是。”
“这么说,”盛景呈的薄唇又轻勾,“染姐确实是都听到了?”
商染这下倒是没点头,拖着腔调地:“盛爷指的是什么?”
见她不承认,盛景呈索性直接说了出来:“我和老头说的话。”
商染裹着慵松的眉眼定定和他对视着:“那的确是听到了一些。”
当时以为他们谈完了,恰巧自己也逛够了就回了去,只是没想到能听到房里某个人说的话。
“染姐,”盛景呈无声轻笑。
他的声音低了些,盯着商染的眼神直勾勾的,“我虽然是正经人,但是面皮也不薄。”
“一年多了,”他的神情微敛,带笑的眸里掺了几分不可多得的认真,“染姐觉得,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