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走上这条危险至极的路,但关苇从来没有唯死而已的决心。
她怕死,她从来都想“活”。
好好活。
孙妈妈云淡风轻地笑着:“哪个女人生了孩子没点病啊,痛啊,体虚身寒都是常有的。”
她不经意地上下打量了下关苇,带着点赞赏地说:“难道楚家二小姐选中你是因为你身体健康,壮实如牛吗?她看中的是‘忠心’啊……”
忠心。
这两个字就像一巴掌,狠狠地抽在关苇的脸上,让她觉得面皮又臊又热还刺痛得仿若被数九的冷风拂面。
她的手攥了又攥,牙齿咬紧几乎发出声来,最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放心吧。就算是太医来诊,也顶多觉得是寻常的妇人病,有些虚劳血瘀罢了。不过……”孙妈妈话锋一转:“就是要辛苦关娘子了。毕竟两月一次,为了达到效果,里面下了猛药。这一剂下去,关娘子可能会有心悸,寒颤,腹中绞痛等症状。不过我相信,以关娘子的经历,定能忍耐这些,不让他人看出端倪。”
关苇心头一颤,盯着这碗散发着浓郁苦涩味道的药汁,脸色隐隐发白。
孙妈妈就像没看到她的恐惧,把药碗往她面前端了端,说道:“来,喝吧。”
这药离鼻尖更近,味道冲得关苇几欲作呕,但明明心生胆怯的她却没有让那双手在空中等太久,她很快接过,仰头一口气喝了下去。
“那些经历”?
是啊,她被人捏在手里的把柄,不容许她犹豫。
孙妈妈笑得更加亲和,她一边帮着捂起嘴巴和生理反应斗争的关苇顺着后背,一边开心地说:
“好孩子。放心吧,娘娘说了,等事成,会派宫太医来给你相公看看的。侯府再显赫,也比不过真正的皇亲国戚。楚家二小姐请过来的江湖郎中,也是万万比不了宫里的太医。等太医一来,你家二郎的病定然能好起来的。”
孙妈妈拉起关苇冰凉的手,那温度几乎要把她烫伤,孙妈妈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等你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再过上几十年,你会感激你今天做的一切。”
关苇就带着这样一句话回了宫。
你问她,相信孙妈妈的话?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必须相信,也只能相信。
关苇酉时便回到了承乾宫。
一进门,路过的小宫女看到她便嘻嘻笑着叫她:“关姐姐回来得正好,快去雨泽殿。”
关苇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是贵妃娘娘发现了什么?不对,若是那样,宫人们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带着满肚子忐忑疑惑,关苇勉强僵着脸走进了雨泽殿。
“这孩子的确壮实了不少,贵妃娘娘费心了。”
甫一进门,熟悉的声音就刺进了关苇的耳朵里。
这声音在她嫁给张二郎的六年里,不说日日听到,但也听过不下上千次。
有关怀的,有怜悯的,有庆贺的……
有嘱托的,有担忧的,有感谢的……
各种情绪,各种语气她都曾在这声音里感受过,但从没有哪一次如今日一般,让她心头战栗,脚下难以寸进。
但此时再走已经晚了,殿内的人都已经看到了她。
那声音的来处,对她招了招手笑道:“张嫂子回来了,张大哥还好吗?”
关苇眼睛落在低处,喉咙里干涩地吞咽了下,这才抬着仿佛变成了木偶的身体走上前去。
她抬手抵额,几乎要把头埋进臂弯里藏起来,然后才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见礼的话:
“婢子请贵妃娘娘安……”
“请二小姐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