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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瑾回头,武星黎冷冷清清的眼睛撞进他有点烧糊涂的头脑里。

像他老家每年冬天最冷的那场雪浇了下来。

钻过破碎的屋瓦,化作冰水一滴滴浇到他的头顶。

祁瑾被冻的一哆嗦。

浇灭了多年前他就隐藏在心里的那声毒火。

当初谷亭亭一再拿自己性命胁迫他的时候,他就很想说——

“你去死吧。”

“谁管你。”

他最抓狂的时候,真的曾经想把这句话不顾一切的喊出口。

那把刀划下去也没关系,她咬舌自尽也是她自己选的。

就像今天这样。

当初他的理智和教养不允许他喊出口,但是如今......他的理压不住了。

他差点,在数十万人的眼前,叫一个人去死。

现场直播。

“......”

他险些把自己的性命彻底和谷亭亭绑定。

这四个字在直播里说出口,和在楼底实名喊“你他妈跳不跳,别浪费老子时间”有什么区别。

舆论能把他生吞活剥了。

即便见到了现在他所受的压迫,没人无法和自己感同身受,也不需要和自己一样承担后果。

到最后,一切的重点,不会是他遭受胁迫,而是他逼死了人。

祁瑾头脑发热后,现在背脊泛寒。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确实比的就是谁更豁得出去。

豁出去性命和名誉,豁出去道德和教养,那么自会有在意这些东西的人给他让道。

祁瑾不是不能豁出去,但是......

“不值得。”

武星黎低着头说。

为了谷亭亭,不值得他豁出去。祁瑾的眼睛冷却下来。

武星黎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但是她再怎么算,又不是亲父母,又不是亲朋挚爱,祁瑾在这里陪谷亭亭抛开底线发疯,风险是明显抵不过收益的。

他们是公众人物,又比普通人受到的限制多一层。

“别看我了。”

谷亭亭又看过来了。

武星黎撇头用气音说。

她提醒他是为了防止场面越来越疯,不是把她也卷进去一起疯。

“哎,小年轻不好意思。”艾导还是觉得手里这玩意有点不安全,他对谷亭亭说:

“这样,我这个老头子替他拆怎么样?”

谷亭亭被他吸引注意力,艾导站起身,走到他俩直线距离的中间:“定亲中间有个媒婆,结婚两夫妻中间还站个牧师呢。怎么样?你们俩虽然不是因为我老头子认识的,好歹也是因为我这节目破镜重圆。”

“我站你俩中间牵线,”艾导笑呵呵的两头望:

“也算吉利吧?”

“好。”或许是这番话顺了谷亭亭的心,她笑着同意了。

艾导笑说:“这才对嘛!”

“艾导,我可——”

“渴了等会再去喝水,先看完礼物是什么。”艾导笑着抢白。

艾导郑重而小心的拆开绸带,敦实的手臂微微往前伸,好让镜头能更好的锁定它。

拔起盒子的一角,艾导轻轻把它挪开,镜头里缓慢出现了这件定情信物的真容。

一把小水果刀。

没有刀鞘,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散发森森银华。

“......”艾导赶紧把礼物合上,先让它远离谷亭亭。

然后展示给祁瑾看,祁瑾的脸色越发冰冷。

“阿祁,你还记得吗?”谷亭亭说: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指着自己的刀。”

艾导:这姑娘的浪漫有点太吓人了。

艾导捧着一把被用来自杀的刀,他突然感觉手上的肉被压的有点难受。

【......等等,第一次见面?】

【你们谈了大半年,结果快分手了才初见面??】

【闻到了八卦的味道,但现在不太敢闻。能不能先把这位姑奶奶请回医院再说】

【医生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不能搞一针镇定剂让她睡过去吗?】

【有的前男友确实值得送把刀示威,但送刀示爱。。。】

祁瑾:“......”

谷亭亭开始自顾自地说:“你还记得吗?你之前从那群小混混手里救了我。”

祁瑾:他上学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上学期间全年寸头一根头发丝都不长,校服裤子夏天最热都不卷。每天学校家里两点一线,小混混是什么他压根没见过。

祁瑾毕业前的人生轨迹非常标准,基本和班主任家长心里画的线一样直。

英雄救美对他来说属于人生意外曲线。

他二十几年的人生中,最大的曲线就是进了这个圈子。

谷亭亭?

他不可能救过。

祁瑾在接下来反复体会到了武星黎刚才被造谣的魔幻感。

谷亭亭说:“你说了你高中的时候辍学来当演员,两三年了还没出头,你怕耽误我。等你成名的时候,你一定会再联系我,和我在一起。可是......你出名后,你就对我越来越冷淡。”

祁瑾:“?”

“等等,我大学毕业,学位证毕业证我都有。”祁瑾忍不住了。

【大学牲震怒】

【祁少爷:我寒窗苦读这么多年,你一句话给我弄成初中毕业】

【xswl,对学霸来说,你说他炸学校他有可能想想,你说他辍学肄业他能气吐血哈哈哈】

【今天要辟谣的怎么这么多红红火火】

【等一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不是少爷唯一的那部现代剧吗?还是刚出道没多久拍的】

【这好像是《星途》男二的剧情。。。姐妹你搞半天是意识错乱啊?少爷本人名校毕业,这个确实可查】

【omG 不会是她臆想出来的吧??如果这么想,少爷实惨】

谷亭亭完全不理,继续自说自话,仿佛她脑海里有一个“祁瑾”正在回答她、肯定她、爱慕她。

“刚开始,你只和我聊天;后来,你肯和我打电话,视频。虽然每次你见朋友都不肯让我见,说经纪人管得严。每次你不想回我信息,你都说经纪人不许。最后,我就找不到你了。”

祁瑾默默听着,他曾经了解过一点。

他第一次遇见谷亭亭的时候,她前言不搭后语,只会宣泄情绪和让人回应情绪。

所有情节就来自于她颠倒含糊的话,和那份聊天记录。

但记录非常突兀的进入了一段感情,仿佛一对情侣用电话异地大半年后,才第一次交换了社交软件。

从刚开始就很熟稔。

谷亭亭执拗地找寻着他的身影,一定要问个答案为止:

“我只是想要你的承认。”

“你说让我出门,我去了;你说让我学学游泳,这样不会再溺水,我也去了;你说让我让我开心一点,我也告诉过你,只要你好,我就会开心。”

“我只是想见你一面,实实在在见你一面。可是你玩消失,你不肯见我。”

祁瑾一句话没听进去。

他的目光都在谷亭亭的眼睛上。

这双眼睛和他记忆里那双眼睛别无二致,只是少了那份洪水般的疯狂。

其实并不完全是抑郁症表现方式。

只是自杀、眼泪和绝望这样的字眼太容易让大众联想到这个词,于是媒体也就用这个词掩盖了谷亭亭真正的病状。

因为这个词大众最熟悉,这个词最响亮。

他们不需要费心解释,还可以最大程度博眼球。

在他们这个时代,“抑郁”已经不止是抑郁,它早已被扭曲、夸大、滥用。

然后为人们怜悯、被人们厌烦,最后避之不及。

“我只能想出那个办法了。”谷亭亭眼里蓄满泪水。

倒没有了刚开始的阴鸷。

千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真‘喜欢’祁瑾啊方......”

“这不能叫喜欢吧......”寻霜打了个哆嗦。

这种喜欢太可怕了。

千金眼睛转了转,她问最擅长解决麻烦的苏大帅:

“喂,咱们的目的,是不是把她送回医院?”

苏默林:“嗯。”

“需要她自愿去?”

“没有理由强制。”

“哦。”

千金对白茉勾勾手:“你过来。”

白茉:“?”

“不是让你推椅子。”千金翻了个白眼:“要不是我脚不方便,这么好玩的事我就自己去了。”

寻霜太大嗓门,她信不过。

男的自动忽略。

白茉走过来。

千金让她贴耳过来:

“教你个方法,能让她把自己送去医院。”

白茉:“什么?”

“比如,你可以给一杯水放点安眠药,然后让祁瑾递给她。她这么喜欢祁瑾,稍微来点美男计一定行。”

“......”

“咱们哪有安眠药?”他们连衣服都没有,更别说安眠药了。

千金笑说:

“那第二个方法。”

“咱们用这个——”千金提起她放在轮椅后面袋子里的拐杖,

“把祁瑾敲晕。”

“只要祁瑾进医院,谷亭亭肯定也进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