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金莲花,梁崇还找到一些花狸棒子,让谢湍意给她炸了一些,晚上练字的时候拿来当零嘴儿,剩下的都卖了。
谢湍意一个大胃王,看着倒是不挑嘴,但每次看到梁崇把一些河鲜、鱼鲜拿回家,那双好看的眉毛便会皱起来。
他并不反对梁崇吃,只自己吃饭的时候,筷子从来不往鱼类身上碰。
即使梁崇告诉他,多吃鱼能改善他的眼睛,也不为所动,另外内脏之类的东西也不太爱吃,怪不得有夜盲症。
今年的花狸棒倒是少,只捉到两三斤。
估计梁崇去年捕鱼的地点是某个猎户的固定窝子,被梁崇捷足先登后,今年就提前进山捕鱼了。
梁崇今年去时,河岸边有很明显的捕鱼痕迹,蹲守了几天,也不见来岸边繁衍的小鱼。
便只能换了地方。
七月份因为成婚,也耽搁了几天,所以金莲花只找到四斤,按照市场上两百文一斤的卖价,应该能赚到八百文钱。
具体赚了多少,梁崇并不清楚,她只负责赶山,卖货都是谢湍意去的,因为他每十天便有一天的旬假,正好能去采买家里缺的东西。
而且他上学和下学的时间也比较早,所以家里的早餐和晚饭基本都是谢湍意做的,梁崇只用负责好两人的午饭就行。
两人的相处模式,很有几分男主内、女主外的味道。
家里的钱虽然都是谢湍意在管,但资金是很透明的,两人都知道装钱的钱匣子放在哪儿,用钱的时候,只用给对方说一声就成。
不过梁崇有十两银子的零花钱,并不会去挪用匣子里面的钱。
谢湍意这个守财奴就更不会了。
至于家用的钱,谢湍意都单独放在床边的箱子里,用来买菜、买粮的时候用。
自从谢湍意开始管家,家里的细粮、肉蛋荤腥、梁崇爱吃的糕点就没见断过,不过钱匣子里的钱也没见少,甚至还多了一些。
让梁崇这个毫无理财能力的人叹为观止。
地里的小麦也到了结穗的时候,叶子和杆一起渐渐变黄,麦穗看起来大多饱满厚实。
今年的雨水比去年要充沛许多,过年时还下了几场大雪,老话说瑞雪兆丰年,看来今年应该有好收成。
此外,村里学堂放假的时间也从九、十月份改成了八、九月份。
以前放假的月份是前任知府图方便,从周围达州等几个城市照搬过来的,和营州农忙的时间并不十分吻合。
谢湍意他们去比赛那会儿,便有夫子提出了这个问题,当时负责主办的官员又把这件事报告给了知府。
今年他就结合营州大部分人家种植小麦的现状,更改了放假的时间。
这个时间放假,学子们正好回家收麦,也体会一下“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至于三、四月的放假时间,则没有变化。
这样一来,就意味着学堂十月份就得开学了,冬季学期会比春季学期多一个月。
但传达政令的人也说,今年只是试行阶段,明年比赛的时候,再听听各位夫子的反馈,若是不妥,那就再改回原来的时间。
原只有村级学堂的学子们放假,梁崇却多次在村里遇到了里正家的小儿子,当时还觉得奇怪,他在书院念书,按理说是没有假期的。
不过里正的二儿媳是个大嘴巴,梁崇很快便知道了原因,一年一度的县试就要到了,里正的小儿子正是回来参加县试的。
时下考秀才要经过县试、府试、院试三道大关,全部通过的人才可以称为秀才。
像谢湍意那种只过了县试、府试的,便只能称作童生。
县试、府试由县令和知府主持,每年举行一次。
至于院试,须由各个地方的学政主持,每三年举行两次。
算算日子,离谢湍意参加上一次的院试也过了两年多了,但他却没有什么参加考试的意向,梁崇好奇的很,便去问了问他。
毕竟要是能考的话,梁崇还是希望他继续往上考的。
梁崇也不要求谢湍意当大官,这人就没有当官的气质,能考上个秀才就好。
童生严格来说不算功名,只有考到秀才,才正经能算作有了一定身份。
除了能免除部分刑罚、见官无需下跪、进入官学学习,还能免除部分徭役和赋税,直接见当地的知县等等。
梁崇别的不关心,但对后面两条十分心动。
虽然谢湍意现在在官府那边登记了,身份是梁崇的赘婿,名下不能拥有财产,不能免除田地税,或是像别的秀才一样,靠帮别人挂靠土地赚钱。
但若是能考上秀才,他们家就不用服徭役了,不用像去年一样,还需要交三两银子。
另外,营州的秀才比较少,在别处可能不算啥,但在这儿可算是高级知识分子,连知县都得高看一分。
以后若是遇到什么事情,他俩还能有个开口禀告的机会,免得被人捏死都不知道。
听了梁崇的想法,谢湍意的表情囧囧的,很是不好意思,直言自己考上秀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让梁崇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为好。
谢湍意给梁崇解释了一下,时下科考,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在北方,学子考中秀才的机率甚至不足万分之一。
梁崇本以为考秀才就跟后世的九年义务教育结业考试差不多,只用死记硬背就行,但谢湍意告诉她,考秀才需要考试帖诗、经论、律赋、策论等五门。
其他的都还好,策论若是没有系统进学过,基本没有答出彩的可能。
因为大业朝的疆域很广阔,又和多个国家相连接,所以策论一般都是通过相关的题目,考察考生是否知道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形势,随机抽查各个国家的治国方针,和其他国家进行对比,分析大业朝政策的优劣。
再结合大业朝的基本国情,进行深入的论述,并提出具体的解决方案。
当然,秀才的策论比起举人的简单很多,但也不是轻易就能答得出来的。
比如上一次谢湍意去参加科考时的题目就是“浮费弥广”,写这道题的时候,不仅要旁征博引,对大业朝各个地方的赋税、民生实情有基本的认识,还要能针对性的提出问题。
提的问题又要把握好尺度,既不能显得上位者持政昏庸,苛捐杂税多,又要有一定的见地,问题最好是客观原因导致的,并有实操性的解决办法。
各个条件叠加,让考试的难度节节攀升,至于什么“连中三元”的人是基本没有的,几十年都不见得出现一个。
谢湍意四处游历,对各地的情况倒是有个粗浅的认知了,但让他系统成文,深入浅出的分析,还真比不过那些正经书院上课的学生。
人家都是有大儒带着的,就算不是大儒,也是实打实的举人或秀才,身经百战,深谙阅卷官的喜好,十项全能,律法、公文、术数、时政都拿得出手。
至于梁崇,得益于出生现代社会,倒是知道一些基本的政府管理手段,但她所知道的那些,也大多只适用于后世的情况,很多都太过超前,和大业朝的基本国情并不相符。
再说,她连大业朝的皇帝是哪个都不知道,更遑论周边的邻国了。
她倒是想像辅导呼和一样,辅导谢湍意一下,但她的经验,于谢湍意的考试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要是真的去考,我就得去找个书院上课,放弃夫子这门营生,那怎么行”,谢湍意笑着解释。
“那便去呗,我能挣钱,不需要你养家”,梁崇认真回复他,前期的投资还是必要的。
“不行,那我不真成了你说的‘吃软饭’的了嘛”,谢湍意捏了捏她的鼻子,和梁崇待久了,有时候梁崇不经意间冒出什么现代的话语,谢湍意便会牢牢记下,下次在合适的语境中回敬回来。
“再说,每次考试的花费不是一笔小数目,我考一年两年你还养的起,要是一辈子考不上,那不是我们能承受的”,谢湍意接着说。
他就认识一些老童生,考了一辈子都考不上秀才,全靠妻儿下地、接接绣活赚钱,还要供他读书,把家里都拖垮了。
谢湍意告诉梁崇,考秀才的人,必须出身清白、本地户籍,并要求有两名禀生作保,防止考生被冒名顶替。
而作保并不是免费的,收价十分昂贵,每人五至十两银子不等。
另外,他的祖籍是达州,考试还得回达州去考,路费又是一笔银子。
加上考试期间的各种花用,每次没有二三十两银子下不来。
谢湍意不是个冒进的人,不见兔子不撒鹰,唯一一次出格便是那天早上向梁崇诉明自己的心思,考虑清楚后,他就基本断了科考的念头。
不过看到梁崇还是一副很为他可惜的样子,谢湍意心中涌上一股暖流,说了个折中的办法。
“其实我也觉得考个秀才更好一些,但没有太大的把握,不如这样”,谢湍意话锋一转。
说他师父那边认识一个营州书院的夫子,先前给梁崇治病的时候,还问他要不要继续科考来着。
若是真决定要考,那就给他师父寄封信,让他帮忙引荐一下。
寻个机会,搭上关系,谢湍意到时定期去书院拿一些教材、名家注本、时事政治、试题等资料回来自学。
这样既不用辞工,也能安心备考。
至于考不考得上,就看天命了。
梁崇仔细一想,这个办法还真是最适宜的。
吃软饭是小,丢了差事是大,当夫子并不是谢湍意目前的最优解,但当时梁崇依然让他选择了这份工作,便是看中了夫子的身份带来的隐形福利,和让谢湍意去考秀才的动机是一样的,提高俩人的社会地位。
她对谢湍意的本事也没有多少信心,若是贸然辞工,又迟迟考不上秀才,到时候就连夫子这份保底也保不住。
最终俩人还是决定采用谢湍意的方法,给陈大夫写了一封信寄过去,心安理得的当起了啃老族。
可怜陈大夫一把年纪,小徒弟没什么本事,入赘别家便也罢了,还时不时的来打一下秋风。
梁崇也没想到,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挺佛系的人,却在古代开始了鸡伴侣的生涯,莫不是以后还要鸡娃。
八月份,谢湍意终于放假了,如愿以偿的开始每天和梁崇一起上山。
和梁崇去原先的那片榛子林时,梁崇才跟他吐槽,明明是自己先发现的,地点还这么偏僻,谢湍意的眼睛怎么那么尖,要不是后面发现了灵芝,自己非得气死云云。
谢湍意尴尬的摸了摸头,“我还说你为什么莫名其妙就生气了呢,急的连榛子都顾不上摘了,忙回家给你剥了一筐送过去。”
听得梁崇噗嗤一笑,若不是这片榛子林,她倒也不会那么快就发现谢湍意的心思。
今年的椴树蜜又是大丰收,不过谢湍意只让卖了一半,剩下的留着给梁崇做甜食吃。
两人还找到了一些榆黄蘑、榛蘑、蓝莓、蔓越莓等山货。
去年梁崇还说要移栽几棵蓝莓树和蓝靛果树回家,试试看种植果树可不可行。
但忙着盖房就给忘了。
今年摘果子时,千叮咛万嘱咐,让谢湍意一定要记得提醒她,明年春天移几棵果树回去栽。
“嗯,到时候就挖两棵回去,栽到外面的那块菜地里。”
“若是能成活,寻个机会,再添置上一亩地,专门用来种果树”,谢湍意边摘蓝莓,边回应梁崇的规划。
每年交税的时候都会有人家卖地,不过田地作为农户人家的立身之本,轻易不会动用,所以数量很少,就看俩人能不能抓住时机了。
谢湍意佃出去的那一亩半地共收了三百多斤麦子,连着税粮,两家人给他送来四成粮食,一共有一百四十五斤。
刘桂花只佃了半亩,忙活一年,纵使自己留下了六成,也只不过收获了七十多斤粮食而已。
但至少省下了三百多文的粮食钱,用来交母女俩的人头税、户税是够了,日子本来就不能一蹴而就。
八月末,吴正贤敲响他那面时常拿在手上的大铜锣,通知村民,官府要建榨油坊和酱油坊,正在招人。
让符合条件的青壮年赶紧去报名,擅长厨艺的小娘子和婶子也是招的。
梁崇这才想起,九月底差不多也到收大豆的时候了,看来以后要有新鲜的豆油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