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个月,周止又忙碌起来,要处理抢来的大量金银。苏州花隐园内,也不见闲适,朱孟炤夫妇一直在商量要将家安在何处。
沈维汉不知与刀娘说了什么,竟让刀娘留了下来。但沈维汉烧伤严重,刀娘细心照顾,却不让其他人搭手,特别是红绫。这让红绫满心苦涩,南英看在眼中,时时有意无意的帮她处理各种琐事。
园中留了南英几人护卫外,老戊与宝俚也被派了出去,要在苏州城中开钱山商号,宝俚是掌柜。这让宝俚紧张的不得了,天天盼着波金回来。
几天前,朱孟炤借口为钱山商号铺货,带着宝俚、伊乔去了扬州。
扬州黄金银满楼。
掌柜赵德全见到朱孟炤,并没太意外,随即递上一封信。信密封的极好,除了封面上写着的‘江正召公子亲启’外,没其它标识。
朱孟炤毫不在意的打开信,里面只有一行字‘云烟客栈,天字号房’,落款是‘水木’。
云烟客栈就在黄金银满楼隔壁,朱孟炤嘴角带起一丝嘲笑。随即离了黄金银满楼,走进边上的云烟客栈。
客栈不大,店门虽开着,但门口站着护卫打扮的人,见朱孟炤过来,细细打量一番,什么都没问,点头行礼后,就让三人进了客栈。店堂内坐着四、五个人,齐齐看向朱孟炤,随即有一人上前,对着朱孟炤抱拳,一句话没说,带着三人上楼。
朱孟炤嘲讽之色更浓。
故意在黄金银满楼边上包了间客栈,又从头到尾都没拦自己身后的两名护卫,这是想让自己放松警惕、不要怀疑?没想到沐俨也开始玩心机了。
天字号房的门开着,连窗都开着。朱孟炤在走廊上就已一眼看见对着房门坐着的中年男子。此人抬头看见朱孟炤,放下手中的书,立即站起身迎到门外。
“沐晟见过景陵郡王殿下。”沐晟恭敬行了一礼。
“黔国公?”朱孟炤看着他,微微侧了侧身,还了他半礼。
二人同时抬头看向对方,沐晟露出歉意的笑,将朱孟炤让进房内。而朱孟炤扁了扁嘴,表情无奈。
这间天字号房,陈设极为雅致,虽然开着窗,也没传来太多人声。二人在窗边坐下,门仍开着,宝俚、伊乔也随朱孟炤进了房内护卫。
沐晟满是歉意道:“见到殿下前,沐某还在想,该用什么理由让殿下原谅。”
说着叹了声,“要说孩子年纪小?可他已成年,还娶了妻,说他是孩子,沐某都觉得不好意思。说他见识少吧,怎么也上过战场、打过仗。只有子不教、父之过能说得通,但这样,就是将儿子犯的错算到沐某头上,迫使殿下不追究。”
说到这里,沐晟看了看朱孟炤,随手拿起身前的茶杯,“不管怎么说,沐某都有管教之责。”说着倒了杯茶,向朱孟炤端茶认错。只是朱孟炤根本不接,沐晟苦笑着将茶放在他面前。
沐晟继续道:“他从夹山回京之时,沐某在云南。当时知道后,沐某只是写了封信,让内子严加管教。完全没想到他不知悔改,竟再次骚扰殿下。若不是皇太孙殿下私下遣人通知沐某,沐某都不知情。此事,是我们夫妇过于宠溺,更是沐某之前不曾重视,才会如此。沐某,责无旁贷。”说着又拿过只茶杯倒上茶,低头认错。
可惜,朱孟炤仍是无动于衷。沐晟只能再次将茶放在他面前。
“这次,沐某已决定带他到云南。准备先禁足三个月,熟读史书,这样至少能让他明事理。之后,会将他放到军营之中当小兵,平时该如何就如何,期间不得透露身份。这一年,绝不会有任何人特殊照顾他,希望能磨磨性子。”沐晟看着朱孟炤,停了停。
朱孟炤只是顾自坐着,也不知有没在听。
沐晟拿起第三只杯子,倒上茶,说道:“此事,当时与英国公、楚王殿下说好,互不相欠。现在,沐某向殿下承诺,从今往后,沐氏定不会再有纠缠。”说着,再三端起杯子道:“其实在当时谈定之后,与楚府就已两清,是沐某大意了。还望殿下,给沐氏一个亡羊补牢的机会。”
朱孟炤转头,看了眼沐晟,仍不接。
沐晟看着朱孟炤,终于还是放下茶杯,沉思良久,缓缓道:“殿下与思州苗人有旧,不仅沐某知道,宫中也知道。沐某明白,殿下不惧此事。不过,贵州新设,当地也如云南一般民族众多,极为复杂。若是殿下在苗人中有一定威信,沐某可以向太子殿下举荐‘江正召’参与相关事务。此为家国大事,甚至会影响殿下安全,所以,沐某需要听从殿下的意愿。”
沐晟停了下来,等朱孟炤的回应。景陵王妃‘身亡’、不久前顾成病逝,而这位殿下又在此时离了武昌,不论宫中是否给他任务,沐氏都能增加他在圣上、太子心中的份量。但是,最终能否把握好,就要看他自己了。
这段话,总算让朱孟炤有了反应,问道:“国公打算何时行事?”
沐晟松了口气,微笑道:“若是殿下愿意,沐某就在这两天进宫一趟。太子一向仁厚,也甚是关心云南。再说蒋廷瓒之前并无主理一地的经验,没了顾侯爷,他寸步难行。但贵州现在不仅是百废待兴、更是各部族各条心,确实是难。”
“好。”朱孟炤点着头,拿起一杯茶,道:“若是每件事都如国公之前所言这般,本王也定会放下前嫌,不再追究。不过,希望国公再给本王一个保证。保证本王及家人,不会再有与令郎相见之日。”
“好,沐某保证。之前沐某所说,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朱孟炤微微一笑,喝了手中的茶,起身,“告辞。”
与沐晟谈定之后,朱孟炤片刻没再停留,直接回苏州。
几天后,南英从苏州江府拿回厚厚一叠材料。这是胡淦寄来的,南英、老甲、老戊脱离军籍的文书,其中还有一封胡淦的信。告之,老丁已回了景陵王府,另院安排。
又过了几天,周止终于处理完那笔财产,向朱孟炤告假,急于回去接父母。因为按他的计算,锦衣卫已完成他因公亡故的所有手续,而他父母也已被安排回了老家。
朱孟炤当然准了,还让他带走了一名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