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规定:在京文武官员职事六品以上,朔望曰朝。
“朔”即初一、“望”即十五。
这日是六月初一的大朝会,刚升任正六品大理寺寺丞的景奕行第一次参加朝会。
在朝会快结束时,景奕行道:“臣有本要奏。”
一些品阶不太高的官员纷纷朝这个新晋朝官看去,看他第一次上朝就要上奏什么内容。
景奕行:“臣想用臣的升职求官家与太后一个恩典。”
景奕行这话说出来后,那些品阶高的官员也将目光集中到他身上。
景奕行在奏疏中言及:
此次能破获大案郑豆豆立了大功,可只因她是女子身份,却不能同他一样接受朝廷封赏。
不仅不能接受封赏,还因身为女子,虽然为朝廷当差多年却始终未入朝廷正式编制。
景奕行想用他的升职换郑豆豆一个正式的朝廷编制,让她这样难得的人才继续替朝廷效力。
景奕行的话说完后,如果不是在朝会上,众人都忍不住大声喧哗起来。
一些朝廷官员没人提携的话可能一辈子都是七品,景奕行竟然要用一个品阶换一个衙役编制,莫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何况,哪有女人当公差的,岂不乱了规矩?
此案中与郑豆豆有过交集的官员倒也领教了郑豆豆过目不忘的本事,心里也觉得郑豆豆够资格当衙役。
可是,朝廷不能因为她一个人打破现有制度。
既然今日郑豆豆能当衙役,那以后其他女子是不是也能从事其他朝廷公职?
景奕行启奏完、太后与官家都没开口,就有官员站了出来反对。
“自古以来就没有女子干政的先例,哪里能让女人任公职?”
这名官员的话说完后,不少官员都看向太后……然后是官家。
先不说古代的吕后、则天大帝,就是眼前的太后,不也把持朝政近十年了吗?
哎……一言难尽。
坐在文德殿高台上的太后与官家脸上都没流露出什么表情,站在前排的吕丞相、太傅、梁枢密使等人便知道太后与官家早已知情。
他们不禁揣度起太后与官家的心思来:他们二人到底是何态度?
景奕行反驳道:
“此次案件虽由我主审,但是郑豆豆也配合我审判,她一个人兼了参军与主簿之职。
而此次案件审理过程中,郑豆豆与御史台、刑部、吏部、户部都打过交道,他们都知道郑豆豆的能力。
这样的人,为什么就不能给她一个正式编制?”
这名官员道:“女子就不应该任公职,你当初就不应该用她。”
景奕行:“如果此次不是她发现了重要线索,根本不可能这么快破获案件。”
“假若不是她、其他人也能发现线索,是你太高抬她。”
参与审判案件的刑部李员外郞出来说了句公道话:
“郑衙役的确有过人之能,换作是我,都不可能像她那样快发现线索、整理案情。不信你问问方侍御史。”
刑部李员外郞与御史台方侍御史是与景奕行一起审理案件的官员,由于此次案件审理非常迅捷、完整,他们也获得了嘉奖。
他每日与郑豆豆在一起办案,深知郑豆豆在此次案件中发挥的作用。
中肯地说:如果不是有郑豆豆,此次案件再拖上一、两个月都不一定能审结完。
如果此时不替郑豆豆说句公道话,他良心难安。
听到李员外郎点他的名字,方侍御史也站了出来。
“对于郑衙役的能力我也非常认可,如果她是男子,以她目前的能力无论任参军或主簿都合格。”
说完后,方侍御史又加了一句:“如果她是男子,将会是很好的审案人员。”
有李员外郞与方侍御史佐证,对于郑豆豆的能力大家不能再提出异议。
那名官员仍不服气:
“就算这个郑豆豆真如你们说的这般能干,她也不能到朝廷任职,难道没有她大理寺还办不了案了?”
景奕行逼问官员:“你的理由是什么?”
官员:“就凭她是女子。”
这名官员的话说完后,许多官员的视线又飘向太后。
这一次,太后果然没有辜负众官员的期待,开口了:“那我是不是也不应该出现在朝堂上?”
太后这话说出来后,之前的官员这才意识到他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跪下:
“臣不是针对大娘娘,臣说的是郑豆豆。”
太后干脆点了吕丞相的名:
“原本一名普通公职人员的任免没有必要拿到朝事上讨论,现在的关键是郑豆豆是名女子,丞相认为该如何处理?”
吕丞相瞟了眼官家,官家并没有给他意见。
吕丞相想了想道:
“按旧制的确没有女子任公职的规定,不过郑豆豆之前已是衙役,此次又立下不小的功劳,倒也可以按特殊情况处理。”
太后紧接着又问了一句:“丞相认为如何处理妥帖?”
吕丞相又瞟了一眼官家,官家还是没有反对,遂道:
“既然目前郑衙役做的是参军和主簿的事情,那大理寺录事她做起来更加没有压力,不如就聘她为大理寺录事。
只是,到底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所以郑豆豆虽为大理寺录事,俸禄可以按录事品阶发放,但不算品阶。
还有,此事只能为特例,不能当成常态,所以还是需要对提议之人有些惩罚。
不知太后与官家认为如何?”
吕丞相这话说完后,大臣们在心里纷纷道:不愧是吕丞相,想出来的主意滴水不漏、左右逢源。
太后与官家也都非常满意。
太后知道:
女子想要为官朝臣们定不会答应,如今郑豆豆虽然仍然是编外人员,好歹不再是没有品阶的公差或衙役,而是从九品的大理寺录事。
有了这个开头,以后也就有可能有后续,也算是替天下女子开辟了一条新路。
官家满意的是:
吕丞相特意说了郑豆豆之事是特例,而且不算品阶,还有要对提议之人进行惩罚,那么以后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多。
文人士子也不会因此事对他进行口诛笔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