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眼,路十三对米国公的死亡原因就有了一个初步认知。
假若米国公真是上吊自杀,他的脸色应该呈苍白色,而米国公的面色呈紫红色。
这就排除了米国公上吊自杀的可能性。
倒是如果是被勒死的,死后面色正是米国公现在这般。
当然,其他死亡原因也有可能面色呈紫红色。
路十三的视线再看向米国公的手、脚。
米国公的脚尖拐向一个很别扭的方向。
路十三问赵衙内:“你父亲的脚有问题吗?平时能不能正常走路?”
赵衙内不明白路十三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他还是谨慎回答:
“我父亲的脚没有问题,平日身体还算康健,行走正常。”
景奕行也不明白路十三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他知道路十三绝不会废话,视线也看向米国公的脚。
景奕行也是一眼就发现了米国公的脚尖拐向一个很别扭的方向,但他不明白这代表什么。
景奕行不知道,路十三知道。
真正想死的人脚尖会指向地面,而被人勒死的人由于反抗会在发力时死亡,然后脚尖会固定在不同的方向。
米国公的脚尖拐向一个很别扭的方向,这就是他反抗留下的证据。
路十三戴上手衣开始对米国公的尸身进行检验。
米国公的脖子上有勒痕,但这个勒痕是平的。
凭目前发现的这些,路十三就基本可以判断米国公是被人勒死再伪装成上吊的。
假若是上吊死亡,勒痕应是斜的,反倒是被勒死的,脖子的勒痕才会是平的。
但不能仅凭这一点就判断是上吊自杀或被缢,因为熟知这个的人可以将勒痕伪造成斜痕。
只是勒死米国公的人显然不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将勒死的痕迹暴露。
路十三再细细检查了米国公的口、鼻等器官,然后对景奕行道:
“米国公是被人勒死然后伪装成上吊自杀。”
景奕行还没开口,赵衙内已先他一步呵斥路十三:
“你会不会验?家中那么多人,父亲怎么可能被人勒死还不被发现?”
路十三冷冷地睨了赵衙内一眼没出声。
路十三最不屑与人口舌之争。
赵衙内被路十三这冷冷一眼看着内心有些发毛,随即又有些恼怒:
仵作是低贱之人,凭什么一个低贱之人竟敢如此对他?
就因为米国公犯了事?
景奕行如今对路十三的验尸水平十分信任,毫不怀疑路十三的话。
路十三或许不是什么死因都能验出,但她不懂就会明明白白说出她不知道、不确定的话,而不是用肯定的语气。
“这么说来,米国公不是自杀是他杀?”
“是”。
“那死亡时间是?”
“卯时。”
卯时?
卯时初景奕行进宫求见官家,随后就是持官家的御龙令调集禁军,再然后就是搜查海记贸易行。
搜查完海记贸易行已过卯时。
那米国公被勒死的时间就是调集禁军搜查海记贸易行的时候。
有可能是禁军中有神秘组织的人、也有可能是搜查海记贸易行惊动了神秘组织的人。
而能下令勒死米国公的人必定在神秘组织身份不低。
这么快的速度、这么快的反应,这个下令勒死米国公的人就在东京城内。
见景奕行没什么再问的,路十三开始收拾她的工具。
因着路十三刚才那冷冷一睨,赵衙内恼怒上路十三,他走到路十三面前用力推路十三:
“你算老几,我父亲的死由得你胡说八道?”
路十三没防备赵衙内,被赵衙内这重重一推后退几步,撞上摆放着米国公牌位的供桌。
这一撞之下,米国公的牌位应声而倒。
赵衙内借机发难:“景评事,你带来的人就是如此羞辱我的父亲?”
“父亲再是犯了事如今也还没被除名,还是皇亲国戚,他一个低贱之人冲撞皇亲国戚是什么罪?”
景奕行尚未开口,路十三已将米国公的牌位扶起,再朝着米国公的灵柩揖了三揖。
“对不起,无意冲撞死者牌位。”
路十三这番操作,不仅赵衙内意外,就是景奕行也没想到。
除了有限几人,路十三在其他人面前都是冷脸、默言,就连景奕行都有些怵她,可这会,路十三倒是“怂”得快。
路十三不再与赵衙内纠缠,也不搭理景奕行,提着工具箱走了。
赵衙内看着景奕行冷笑:“看来你也混得不怎么样,一个低贱之人竟然敢如此对你。”
景奕行也不和赵衙内解释,只道:“你父亲是被勒死的,接下来我要调查他的死因,希望你配合。”
赵衙内冷眼看着景奕行:“你还真信一个仵作的话?”
“是,我信她。”
赵衙内甩手道:“你爱查就查吧。”
景奕行让米国公府的管家将所有人都集中起来,然后各人交待卯时他们在做什么?有何人为证?
米国公府有三百多个下人,跟着景奕行来的人有限,仅是简单的两个问题,就足足问了一个时辰。
看着厚厚的一大摞纸,如果要比对还不知道比对到什么时候,景奕行想起了郑豆豆。
景奕行吩咐一个下属:“你回大理寺一趟,将郑豆豆叫来。”
那个下属离开后,米国公府的管家凑了上来,“景评事是否需要在府中用食?”
景奕行看了下天色,已到午时。
“不用,我们不用多久就会离开。”
大理寺
郑豆豆这会正兴奋着。
她和竹青带人去抓人时并没把握就能抓到人,可还真是给她堵着了。
她带着人到东大街附近后,根据海记贸易行伙计的告知,找到了账房住的房子。
闯入房内,账房正趴在床底下掏东西。
将账房制住后,郑豆豆让人将床搬开。
床底下有一个暗格,暗格里全是黄金。
这些黄金足够买下十套郑豆豆家的房屋,郑豆豆心想怪不得账房舍不得这些黄金还要跑回来拿。
如果是以前在东京府衙时,郑豆豆早就想着怎么瓜分这些黄金了,现在跟着景奕行做事后,郑豆豆对这些黄金倒没产生私心。
郑豆豆让人将这些黄金带回大理寺入账,将账房带回大理寺。
可在拿完黄金后,露出一个有些陈旧的棉布荷包。
郑豆豆将荷包打开,里面是一根银发簪、一个孩童戴的银手镯。
两件银饰年代有些久远,但因经常被擦拭的缘故显得还很新。
郑豆豆脑中灵光一闪:难道账房回来并不是为了拿黄金、而是为了这个荷包和两件银饰?
郑豆豆将这两件银饰和荷包也一同拿了回大理寺。
她准备等景奕行回来让景奕行审问账房。可没等到景奕行回,却被通知景奕行让她去米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