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禵踏入京城的那一刻,心中五味杂陈。
他望着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街道,深吸一口气,策马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路过恂亲王府的时候,允禵愣住了。
那王府门口的黑白挽联还没撤去。
他不在京城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他死了。
那他就更要快点去皇宫了。
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了一声惊呼,“王爷!”
是高朗的声音。
允禵回头一看,果然是高朗。
“王爷,王爷,真的是你,奴才没看错。”高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王爷武功盖世,都能和富察将军一起大败准噶尔,又怎么会在胜利的时候死在战场上呢。”
“奴才就说,王爷是不会死的!”
允禵道:“既然知道我没死,就快去把这些晦气的装饰去掉,我进宫去找皇上了。”
“好嘞,奴才这就去!”
高朗说完,就转身往恂亲王府跑去,还跌了个跟头。
他好像在做梦一样啊!
允禵不敢耽搁,径直去了皇宫。
宫门的守卫自然是认得允禵的,但是,前阵子不是刚给十四爷发丧吗?
这难道是冒充的!?
一直到看到允禵的身份令牌,侍卫才知道,失踪的恂亲王并没有死,他回来了!
恂亲王没有死的消息,不过片刻就传遍了皇宫。
宜修在自己的宫中,听闻允禵归来的消息,心中高兴不已,可面上却不敢有丝毫显露。
她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帕子,在殿内来回踱步,心中默默念叨着:“他终于回来了,总算是能放心了。”
她就知道,前世能够代替康熙爷御驾亲征,大败准噶尔的大将军王,不可能轻易死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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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在养心殿听到这个消息。
第一反应是,允禵经过了这样的大难,却还活了西安来,守住了哈密不说,还让准噶尔赔偿和亲。
允禵在百姓和百官心中的威望,岂不是又要上涨了吗?
不过胤禛的面上不显。
“十四弟,你这数月去了哪里?朕几次派人去找你,耗费无数财力人力。”
允禵看着胤禛,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将这两个月的遭遇说了出来。
“当时,臣弟在战场上受伤,撞到了头,所幸得一名牧民女子相救,不过,等臣弟醒来的时候,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因为伤势颇重,一直在养伤,一直到养的差不多了,额头上的伤也愈合了,臣弟才想起来了一切。”
说这一切的时候,允禵拿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
胤禛的目光落在了他手上,“你这手可是受伤了?”
允禵将袖子捋起来,手臂上的伤疤形状十分狰狞,却泛着淡淡的粉色,一看就是才愈合没多久。
“苏培盛,传章太医过来给恂亲王看看。”
章太医很快就来了,他给允禵检查了一番,道:“皇上,王爷这手虽然已经愈合了,但是伤了筋骨,日后这武功身手怕是会受些影响。”
胤禛目光一闪,允禵微微苦笑,“罢了,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
章太医又给允禵诊治了一番,最后开了药,又叮嘱道:“王爷以后要静养,少动、少练武功,微臣再给王爷开个针灸。”
胤禛在一旁看着,并未说话。
不过,一想到允禵因为受伤以后都要少上战场了,胤禛简直要偷笑出来了。
章太医离开后,允禵主动提起了阿依慕:“皇兄,这次臣弟能够平安回来,多亏了那个救了我的女子。”
胤禛心中一动,“哦?那女子是何人?”
允禵低下头,“她叫阿依慕,是哈密那边的牧民女子,她善良勇敢,救了我性命。”
“我那时候还没恢复记忆,想要娶她为妻。”
“只是……我们之间产生了些误会,她悲伤离开了我,臣弟想先回到大清,然后再派人去寻她。”
“臣弟现在依然想要娶她为妻,她救了臣弟性命,又与她朝夕相对,臣弟不想辜负她,也不愿辜负她。”
胤禛早就放下了对他和宜修的怀疑,听到允禵这样说,便知道自己当初是多想了。
允禵既然心里有了喜欢的人,自然不可能觊觎皇嫂。
胤禛放心了许多。
此时,宜修在外面停下了脚步。
允禵活着回来了,她身为皇后和他的皇嫂,于情于理都要来慰问一下。
可是没想到竟然能听到允禵说了这些。
她本来应该为允禵高兴,心里却莫名其妙的有些不舒服。
宜修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允禵有了他喜欢的人,她应该高兴才对。
宜修想起了允禵的表白。
他的感情会让他们两个人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如今,允禵经历过这样一遭困难,想通了也是好事,她应该祝福他才对。
不过,宜修到底没有走进养心殿。
她匆匆忙忙的离开了:“既然皇上与恂亲王现在有事儿,那本宫便不打扰他们了。”
宜修想了想,离宫去了行宫。
此时太后已经得了消息了,和太上皇一起正准备往宫中来。
听到宜修来了,太后也顿住了脚步。
“这会儿皇上和十四弟正聊着呢,臣妾想着皇额娘可能会着急,就先过来了。”
太后道:“老十四怎么样?是全虚全尾的不?”
“是。”宜修道,“臣妾还没见过十四弟,不过皇上给他请了章太医看过了,臣妾过问了一嘴。”
“十四弟受的伤都好了,只有手臂留下了一点后遗症,伤了筋骨,对武功有些影响。”
宜修特意将这点说给了太后和太上皇听。
宜修经历过前世,当然知道胤禛的心思,若不是太上皇和太后还活着,胤禛只怕要派允禵去守皇陵了,宜修既然知道,能避免的就避免。
太后听了虽然担心,但是比起死了, 只是伤了一点筋骨,已经是很好接受的了。
他们便只派了三德子和竹息去看允禵他们,自己则是等着他休息过这一日了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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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禵回来之后拜访他的人有很多,富察·富宁安也来了。
他对允禵多多少少抱着一点内疚的心态,因为当时他们一起打仗他是主帅,允禵虽然是王爷的身份,但也不过是个辅助。
允禵帮助他取得了战争最后的胜利,自己却受伤失踪。
虽然他之后也派人去找了,却一直没有找到。
皇上在疑心允禵是皇上自己的事儿,他身为一个将军却不能把允禵弄丢。
如今允禵安全回来,富宁安的心总算是落到了肚子里。
“这次大败准噶尔,多亏了王爷您,幸好您回来了,不然……”
富宁安对允禵倒是有几分好感。
同为为大清征战的武将,富宁安心中没有那么多弯弯绕。
“富察将军过奖了,主帅是你,前期也是你独自一人应战。”
在允禵回来之前,他们就已经论功行赏过了。现在自然也不可能再重新论功行赏,只是给了允禵一些赏赐。
不过允禵也并不在意这些东西。
他如今已经是亲王了,皇上再给他封赏,也无法往上了,本来也就只能给一些赏赐,又不可能给他兵权。
不过大概是因为他的手伤了,所以这次的赏赐格外丰厚一些。
送走富宁安以后,允禵坐在榻上发呆了半天。
一直到高朗进来,他才回过神来。
“王爷,你已经在这儿发呆了许久了,奴才唤您了几遍您都没应,那午膳已经热过好几遍了。”
自从回来后就见过了许多人,每天络绎来访的人多,该不该见的他都见了一遭。
可是一直到今天,他还没有见过他想见的人。
他与阿依慕有了夫妻之实,又怎么去面对宜修呢?
想到这里,允禵问高朗,“派出去人可有寻到她的下落?”
高朗摇头,“王府派出去的人已经在红狐部落附近都找了找,也去打听了阿依慕姑娘的身世,可是都没有什么结果。”
“准噶尔那边不比咱们大清,那些部落之间来往也没有那么紧密,除了红狐部落的人,其他部落的人根本就没怎么听说过她。”
允禵沉着表情,“他们根本就是帮着阿依慕瞒着我。”
因为,乌恩其也跟着一起消失了。
允禵并不想做那背信弃义的人,他还是想找到阿依慕的下落。
至于宜修……
既然今生已经没有可能,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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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就要到重阳节了,胤禛要带领大臣和妃子以及皇室宗亲去登高。
太上皇和太后也会去。
允禵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宜修。
他心里十分澎湃,却又内疚的将眼神收回。
登高结束,又插过茱萸以后,便开始了重阳宴会。
这些祝词是给太上皇和太后的。
今年他们本来因为允禵的失踪,不打算举办重阳宴会了,此时倒是显得心情极好。
宴会过半,胤禛便提起了允禵在寻一个牧民女子的事儿。
太上皇和太后前阵子只关心允禵的身体了,此时听到他的婚事似乎也有着落,免不得追问下去。
十四很快又说了一遍自己在草原上与阿依慕的故事。
因为宜修在场,他说的极为简略。
而且也根本不敢去看宜修一眼,生怕看到他失望的眼神。
毕竟他在年初才跟宜修说了自己的想法。
如今他这么快就反悔,说不定在宜修心中,他也算是水性杨花、背信弃义之人。
太上皇和太后听闻允禵想通了,倒是十分开心。
不过,太上皇说了一句,“不过听你所言,这女子的身份实在是有些低了,等人寻到了,到时候给一个侧福晋的身份也就是了。”
这话让胤禛侧目。
若是太上皇对允禵没心思,又岂会嫌弃这个女子的身份低?
允禵道:“皇阿玛,那女子对儿子有救命之恩,虽然她身份低微,儿子也愿意迎娶她作为福晋。”
太上皇仔细看了允禵一眼,“既然如此,那到时候便让她做福晋吧。”
胤禛微微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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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禵和宜修两个人都刻意躲着对方。
然而两个人到底是猝不及防的碰上了。
宜修看着允禵,笑了笑:“十四弟,恭喜你平安归来。我们这提了几个月的心,也算是能放下了。”
允禵道:“当初我受伤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根本不知道我是谁,从哪里来,一切都是我推测出来的。”
宜修笑了笑,“这样也好,虽然你这段时间失忆了。但是你也找到了你的心爱之人。”
宜修说这话的时候,心中莫名地一阵心痛。
允禵更是心痛,但是又无法辩驳。
他强压下心中的酸涩,“我们已经失去联系很久了,但是我还是想要找到她,我不能让她一人在草原上,我要给她一个交代。一旦找到她,我便娶她为妻,从此以后皇嫂也不用担心了。”
一声皇嫂,已经说明了允禵的决心。
宜修道:“你能想通便好。你对我的感情本就不为世俗所容,如今你能放下,也好。”
允禵抬起头,看着宜修,“你当真如此想?”
宜修别过头,“不然呢?我只盼你日后能好好生活,莫要再如此莽撞。”
允禵点了点头,“皇嫂,臣弟会保重的,也请皇嫂以后要珍重自己,若是有了困难,尽管跟臣弟说。”
宜修点点头,“本宫……若是本宫真的有了困难,也不会与王爷客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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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修回到景仁宫中,头有些微疼痛。
她总觉得自己的心口有些闷,但是又不知道那不适感是从何而来,难道是因为允禵吗?
许是这阵子太过劳累了,筹备重阳宴会也是要花费不少时间的。
剪秋过来道:“上次温太医送过来的药丸子还在,奴婢给娘娘拿一颗吧。”
服用了药丸子之后,宜修果然舒泰了许多。
“皇后娘娘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剪秋不无担忧。
她跟着宜修许多年了,最挂心的就是宜修。
少年时在家中的印象,反而很模糊了。
从她家里人将她卖给人伢子的那天起,她就忘记了家人。
从此只认得这个会帮着她、护着她,但是自己也过得很惨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