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和农庄。
这是安国公府名下的农庄,江静姝被从府里送出来后,就被送到了这。
马车到了农庄外,就停了下来,看着偌大的农庄,沈云轻湿红的眼睛里,全都是讽刺。
善者黄土埋枯骨,恶人荣华坐高堂。
这样的农庄,对于当初的云嫦,当初的她而言,是做梦都无法幻想的存在,她们拼尽全力,拼尽所有,都得不到这样一个避风港。
可江静姝一个做尽了恶事的人,犯了错,却可以住这样的地方。
只因她江静姝家世好,出身好,她的所有错,都可以在权衡利弊之下,被忽略,被遮掩。
天道不公。
可是,他们这种人,连要个公道都这么难,又该如何左右天道?
袖口中,沈云轻双拳握紧,她半晌才下马车。
农庄门口有个妇人在等着。
“姑娘是来见世子妃的吧?快,这边请。”
“有劳。”
低声说了一句,沈云轻随即又塞了一锭银子给妇人。
妇人煞时眉开眼笑的,也不多看沈云轻,她低着头,忙去给沈云轻带路。
沈云轻伸手整理了下帷帽,快步跟上。
山脚,木屋。
到了这头,妇人才轻声交代。
“姑娘,世子妃就在里面,她身边暂时没人伺候,除了王婆子每日送饭,一般时候不会有人过来。不过,最近山脚下的果子要长起来了,常有鸟来,农庄里组织了人夜里在果园边上转悠巡夜,距离这头可不远。以防万一,姑娘还是别闹出什么太大的动静来,快进快出比较好。”
“我知道了,放心吧。”
“哎。”
妇人应声,指了指边上不远处的茅草亭子。
“我就在那头等姑娘,为姑娘望风,若是有人来,我会通知姑娘的,还请姑娘快些。”
“多谢。”
沈云轻应声,快步冲着木屋去了。
木屋建在山脚下,夜里山风起,吹的倒也凉快。木屋外面临窗的位置,挂了两个木灯笼,是钉着在墙上的,可以照亮,却不会随风摇晃,完全不用担心走水。
沈云轻推门进屋。
借着外面的光亮,沈云轻可以将屋里的情况看的清清楚楚。
木屋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十分简陋,但大约是顾及着江静姝世子妃身份的缘故,这里收拾的倒算干净。
桌上有没收拾的碗筷,三菜一汤,荤素搭配。
沈云轻直接看笑了。
江静姝在床上躺着,显然已经睡熟了,沈云轻瞧着她的身影,快步过去。
坐在床边上,她定定的看着江静姝。
沈云轻还记得,头一次去明月居的时候,她见到的江静姝华贵无比,她的穿戴,她屋子里的陈设,虽不风雅,却样样价值连城,彰显着她的豪气。
而今一比,是差了不少。
连带着她这张脸,在红疹子干瘪过后,也似乎更惨白、沧桑了许多。
沈云轻看着,忍不住红着眼睛,痴痴的笑了一声。
睡梦中的江静姝听到动静,陡然睁开了眼睛,没想到自己床头会坐着一个人,深更半夜的,江静姝吓得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她手撑着床,挣扎着后退。
“你是什么人?来人,来人啊,来人。”
“叫有什么用?”
沈云轻开口,她缓缓将帷帽揭开。
看着那张连做梦都恨不能撕碎的脸,江静姝气得发抖,“沈云轻?你怎么会来这里?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吗?”
话说出来,只须臾,江静姝就连连摇头,她大惊失色。
“不对,不对。”
沈云轻冷笑,“什么不对?”
江静姝拉扯着被子,想要远离沈云轻,“贱人,你算计我是不是?你根本没有小产,你根本就没有孩子,是不是?如果你真小产了,现在怎么可能过得来?你故意的,你故意假孕争宠,你故意害我。沈云轻,你好歹毒,我要去告诉世子爷,他不会放过你的,你不得好死。”
江静姝说着,掀了被子就要下床,她想走。
见状,沈云轻一把将她拽了回来。
江静姝倒在床上。
沈云轻拔了头上的簪子,直接抵住了江静姝的咽喉。
四目相对,她红肿的眼里全是笑意,她笑得邪气又疯癫,“我是歹毒,可你江静姝又是什么好人?”
“你……”
“头一次在明月居,茶里掺了避子药,朱嬷嬷端来的补汤里,更是放了十足的红花。之后,你利用一幅画,借安国公和国公夫人的手教训我。你给我送染了时疫的观音像,你在佛光寺,借着萧家人的名义,安插人手,想毁我清白,要我的命。这次,你又借着苍梧的手,搞鬼神之说,想置我于死地。你出手,招招要人命,论佛口蛇心,蛇蝎心肠,我怎比得过你?”
听着沈云轻的话,江静姝脸色一变再变,她没想过,桩桩件件,沈云轻居然都知道。
尤其是头一次见时的避子药和红花,以及染了时疫的观音像……
这是没有闹开的。
沈云轻知道,只能证明,她并不简单。
一双眸子,瞪着沈云轻,江静姝声音发颤,“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
呢喃着这几个字,沈云轻倾身,往江静姝面前凑了凑。
“世子妃睿智,你猜猜我想做什么?”
邪气,杀气……
这气息太浓了,江静姝无法忽视。
心跳如雷,这一瞬,江静姝的脑海里,不禁闪过朝雪的那张脸,那张酷似云嫦的脸。看着沈云轻,江静姝脊背发凉,她额上洇出了一层冷汗。
“你……你是云嫦什么人?你是为……为了她来的,是不是?”
云嫦,提及这个名字时,江静姝声音都是抖的。
她身子也抖如筛糠。
看着江静姝这模样,听着她这话,沈云轻笑的红了眼。
“时隔四年,还能从世子妃嘴里听到这个名字,还真是难得。姐姐她若是泉下有知,知道世子妃还没忘了她,想来她也会开心的。世子妃,你说对吗?”
“姐姐?”
敏锐的捕捉到了关键,江静姝不敢置信的摇头。
“你是云嫦的妹妹?”
所以,沈云轻根本就不是青楼娼妓,她只是借着这个身份,进安国公府的大门而已。
她也不是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的草包,红花和避子药,连带着染了时疫的观音像,她都清楚,她会医术,她不简单。
难怪观音像没起作用,还折了一个江弗进去。
都是沈云轻在背后算计。
沈云轻想报仇,沈云轻想要她的命。
眼见着沈云轻脸上表情一点点阴冷下来,江静姝惊恐万分。
她看着沈云轻大吼。
“你想给云嫦报仇?可是,云嫦的死与我无关,她不是我弄死的,你找我也没用。沈云轻,你别乱来,不然世子爷和江家,都不会放过你,绝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