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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旧的木门随着风“吱嘎吱嘎”的作响,小雨愈发的细密,针尖般的雨滴逐渐变成了豆大的雨滴,连珠成线,击打着道馆破旧的屋檐与灰败的墙壁。

红牡丹的视线透过窗看向灰暗的天空,沉闷厚重的乌云遮天蔽日将这一处四四方方的城笼罩在阴霾之下,大雨倾盆,日光与生机丝丝缕缕从云间洒落,倾洒在老旧的藤椅上,藤椅晃的愈发的厉害。

“俞城这里死守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你我二人联手,就算如今黑市重创,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数百年的基业终将为我们所有。”

紫衣的眼底燃烧着炙热的光芒,抬手将肩上的落花拂去,指尖冰凉,嫣红的丹蔻在红牡丹的温热的脖颈间划过。

“鸢尾已死,我手中握有她的一切,从前你是她手中最锋利的匕首,如今可愿为我饮血?”

“不愿,你不够疯,也不够格。”

红牡丹的视线落在紫衣野心勃勃的脸上,何曾几时,当年沦落风尘毫无还手之力的弱女子已经在鲜血的熔铸下手握刀刃架在她的脖子上。

紫衣也不怒,妖艳的容颜勾勒出一抹妖艳的弧线,眼神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你够疯不就行了。”

紫衣的冰凉的手划过红牡丹的心脏,“鸢尾那个疯子迟早有这么一日,你与我不是都想要杀了她?我们有着相似的经历,厌恶这个伪善的人间,我懂你也需要你,鸢尾给不了你的也许我能。”

说着,踮起脚吻了上去。

躲在暗处的谢逸眼都不带眨一下的,瞳孔剧缩,惊的往后跌去,不过被身后的大掌拦腰抱在怀里,跌落在温热的怀抱里,嘴巴也被身后人捂住。

谢逸强行咽下了内心的紧张,侧头看了眼燕行,示意他松手。

“阿逸,当心些,现在被她们发现我只能将她们都杀了。”

“……”

谢逸的视线落在远处的二人身上,此刻的红牡丹终于不再像方才那样淡漠,红伞在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

右手握着伞柄,反手从紫衣的后背对准心脏刺下,伞身折射出金属的光泽,就在割破紫衣衣裳的瞬间被紫色的丝带挡住,卷着伞身,典雅妖冶的红伞落入紫衣手中。

“你找死。”

“姐姐,他送你伞值几个钱,我可以为你寻更好的,你如今修为可不如我。”

红色的灵力直冲面门,紫衣猛地下腰,后退数十步,双手结印,灵力注入丝带中,从四面八方朝着红牡丹攻击而去。

并未伤人,只是绑住了红牡丹的双手和腰肢,将人卷到眼前。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半点不掺假给你的是解药?小剂量的软骨散,你不会离开俞城,而我不想你死,只能带着你跑咯。”

“紫衣,你到底什么时候对我起了那种心思?”红牡丹自认为与她共事几百年也算了解她。

隐忍,狡诈。

没想到有一日竟然妄图掌控她?

凭她也配,手下败将。

“姐姐,知道吗?从你替我宰了那个负心汉的时候我就视你为神明,当年我是风尘妓子,鸢尾那个老女人多狠,万人存一,我本就打算在试炼最后一日死在你手上,姐姐却留了我,要怪只能怪姐姐当时那点善心作祟,把我这个祸害保了下来。”

紫衣抚摸着手中沉积的红伞,锋利的红光将她的指尖划破,鲜血滴落,紫衣的眼底冷意浓重,“臭道士做的伞也很贱。”

好在她的好姐姐也永远不会知道,当年存在这把红伞上那唯一的一缕残魂已经被她抹掉。

沉埋在地,永远泯灭,对谁都好。

“我当时就该杀了你。”红牡丹的丹凤眼微眯,冷冷的说道。

“把伞还给我,它若毁了,我便要你的命来赔。”

“随我离开,这伞会还你。”

“我死也不会离开俞城,你心里很清楚不是吗?”

紫衣像是被激怒一般,挑起红牡丹的下颌与她对视。

“守着这个破道观吗?姐姐,几百年了,他都已经魂飞魄散了你守着这里有何用?不过一个贱男人,她负了你,为什么不去寻生机?”

紫衣伸手,将她腕间的红绳扯开,当着红牡丹的面焚烧殆尽。

化为虚无。

“你!”

看着红绳消失,红牡丹瑰丽的容颜压抑着怒火,嫣红的牡丹印记在眉心闪现,身后涌出巨大的牡丹花虚影。

娇艳,夺目,滴着红色的汁水亦或者可能是鲜血。

红牡丹的修为迅速攀升,最后定格至大乘期,束缚瞬间被斩断,红牡丹伸手扼住紫衣的脖子,眼底猩红一片。

紫衣甚至没有挣扎的死死盯着她,“他……不……值……得。”

红牡丹的脑海里闪过曾经的记忆,曾经那个每日给她浇水的小道士的容颜已经黯淡模糊,而眼前女子的癫狂痴迷的神情却在眼前停留。

“你走吧,我若死了也是活该,我早就累了。”红牡丹将地上的红伞捡起,撑开,抚摸着伞身,灵力安抚着躁动的红伞。

“我会陪着你,姐姐,我的命本就是你的。”紫衣眼底微暗,从地上起来。

“我若毁了这里,你会走吗?”

“紫衣。”

红牡丹沉静的目光直射着眼前的女子。

“这里是我的家。”

红牡丹身后的精神体逐渐消散,灵力四散于魄罗道馆的每一处,破败的花草在雨水拍打后愈发的生机勃勃,门前的枯树重放光彩,坍塌的院墙逐渐复原,瓦砾重返墙壁,落灰的道像也重新立起。

一如往昔,唯有青丝寸寸化为白发。

谢逸看着眼前的女子,他的脑海里不知为何浮现出燕行化形那日的情形。

一样的白发。

心头酸涩,不知何解。

“燕行,你的白发又是因何而来?我一直都不如你聪明,你别骗我。”

少年炙热的目光似乎要将他将他吞没,墙角席卷的风煽动着落叶,眼眶不知道怎么就有些红了,谢逸低头揉了揉眼。

“好像有沙子迷了眼。”

细密的泪光在指尖消失。

燕行叹了一声,撤去了灵力幻形,握着谢逸的掌心去碰他耳边的白发。

“长大了,总会这样,没什么特别的。”

谢逸怔怔的看着他,怎么会没有什么特别的呢?他明明十六岁就结丹,该是这天底下万年一遇的绝世天才,容颜常驻,可是,他却生了一头白发,依旧俊朗,平添了几分脆弱与寂寞。

“说好只会对我说真话,结果却是字字不提真相,真当我是脑子注水的豆腐西施,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我总会知道。”

他原来也是个胆小鬼,谢逸想。

曾经人烟鼎盛的道馆依旧,只是无人再前来添置香火,也再无人乘着荫凉有一搭没一搭的推着摇摇晃晃的藤椅。

“姐姐,没有人爱你护你的地方怎配称为家?不管你再怎么耗费灵力,这里也只是一处荒芜的破道观,不值得的。”

紫衣的手想要去触碰红牡丹,被她侧身避开了。

“我知我已末路。

我知曾经只能是曾经。

我知他只是想取我性命救他的师姐。

我知你是这世间唯一还没有舍弃我之人。

草木无心,我是牡丹,离开了孕育我的土地我没有活下去的倚仗,我是恶意浇筑的红牡丹,真心与我而言是灼烧花瓣的烈火,鸢尾能给我的你反而给不了我。”

紫衣暗紫色的眸并不因为红牡丹的话而黯淡,反而眼底紫光流转,光芒耀眼。

“红牡丹,我手中的鲜血不比你少,你回不了头我亦是,活着,才能继续作恶多端,你才能看到这世间沉沦。”

红牡丹的视线落在紫衣身上,从克制的低声轻笑到的满面流泪的放声大笑,伸手拂去妄图触碰她的手。

“谢谢,不过,我不需要。”

红牡丹手执红伞,抬头望着大殿。

“紫衣,早些离开俞城,你若死了,我也不会为你掉一滴泪,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才不值得。”

面纱重新遮掩容颜,唯有暗红色的眸显露在外,红伞撑开,白发被风吹散开。

紫衣闪身到她眼前,伸手握住了红牡丹的手,一起执伞。

“值得的,姐姐,我的命是你的,这些年在鸢尾的手底下我从不敢对你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异样,你可知我忍得有多艰辛?”

红牡丹转头看着她,视线交错。

“恶人最怕的是有心,紫衣,你若真的对我有意,便在我死后将我葬在这里,你活着,完成我唯一的心愿。”

红牡丹的唇印在紫衣的唇上,“可好?”

紫衣沉沉的看着她,应下了。

红牡丹撑着伞望着紫衣的背影,伸手抚摸眼角,大雨滴答滴答的坠落在红伞间又顺着伞落下。

“这么多年,我放不下的从来不是人,这座道馆,我舍不下。”

紫衣,谢谢。

“阿逸,我们上吗?”

“我也想,但是不行,红牡丹手上有人质,她死了黑奴会彻底反了,我去跟着红牡丹,你去劫杀紫衣,我能撑一会儿。”

燕行从背后抱着谢逸,低头看他,谢逸也在看他。

“我可以拒绝吗?”

“不可以!干活,不然我就要成为名垂青史的废物皇帝,本来就顶着傻子的名头,你想以后老百姓看到我的画像就扔臭鸡蛋吗?”

燕美人委屈,欲说还休。

君王以一个亲亲安抚。

不够,遂无奈加重筹码。

终协商成功。

“遇到危险黑玉镯会护着你,不会太久,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