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京东两路的投降官员和本地的读书人,始终不肯与梁山合作,等到河北两路被占据,大量读书人审时度势,开始与梁山合作。
而河北两路被占据后,这里的读书人就爽快多了,毕竟朝廷两次北伐,河北百姓受苦最多,与梁山的合作,更是在河东路大部被占据后达到了一个小高峰。
同样地,也有不少河东读书人向梁山臣服,但是也有不少死硬分子,坚决不合作,典型的就是曲阜孔家。
从西汉元帝开始,孔子的后裔开始封侯,唐玄宗时,孔子后裔开始封公,为文宣公,一直到宋仁宗时,才改为衍圣公。
宋哲宗改封奉圣公,当今赵官家上台四年后又改了回来。
现任衍圣公是孔子的第四十七代孙孔端友,在东京城任职,官声据说还不错。但王伦领兵从梁山泊东进时,其胞弟孔端操即携带““孔子及亓官夫人楷木像”、“唐吴道子绘孔子佩剑图”等传家之宝,以及赵官家授衍圣公的诸多赏赐,召集家属,南逃海州,并从宿州逃去了东京城。
曲阜并不属于济州管辖,而是归属于兖州袭庆府,宋真宗澶渊之盟后为了封禅泰山、洗脱和议的丑名,大搞祥瑞,就把曲阜改为仙源县。
作为京东路的最大地主,直接挂在孔家名下的土地,横跨齐、郓、兖、济等数个州县,号称孔子后代的孔姓族人,就有八万之多。
毕竟是从西汉就受历朝历代皇帝赏赐册封、屹立千年不倒的大族,与地方势力盘根错节,要消除这种影响,最好的办法自然是从物理上进行消灭,但那样梁山就真的是彻底与天下读书人为敌不死不休了。
所以听闻孔端操逃走,王伦并不派兵拦截,而是按照事先与几位军师商议的对策,开始对付孔家。
孔子后代在曲阜周边号称八万余人,但并不是所有的孔氏族人都享有特权,相当一部分孔氏族人沦落为衍圣公一支的雇农、佃户,广惠大师领兵推进后,便以征东大将军府的名义,特许这些人前往孔庙祭拜。
因为祭祀孔子,向来都是朝廷或者说皇帝、以及衍圣公一支的独有权力,所谓“国之大事,在祀在戎”,王伦直接将祭祀孔子的权力下放给所有孔氏族人,反正衍圣公一家逃走,这空出来的权力不用白不用。
王伦这么扩大化祭祀的行为一搞,实际上也就意味着,假设梁山夺取天下,那么“衍圣公”的人选,就一下子扩大到了八万余人,这让在东京的那位正牌衍圣公惊惧不已,上书痛陈,请求朝廷东进围剿。
赵官家只得又下旨好生安抚了一番。
王伦的第二招,则是单独对孔家以及打着孔家旗号所占领的所有土地进行清丈,而且皆由军队负责,并不交给本地治民官员。
统计出来的数据让梁山所有头领们大受震撼,单单直属于孔家的土地,就有七十余万亩,几乎全都是上田,另外还有五十余万亩,是被孔府的奴仆、姻亲,以孔家的名义收买霸占。
这是什么概念呢?宋神宗熙宁二年王安石主持变法,对北方进行土地清丈,得出天下大约有四亿六千一百万亩土地,孔家就占了四百分之一!
于是户、刑、兵三曹联手,由王寅亲自负责,广惠大师在济州,刘唐在齐州,开始均分田亩。
王伦也不杀人,只是将没有逃走仍旧留在本地的孔氏直系族人都软禁在孔府,一应粮食菜蔬酒肉不断,相应所有田契收集后,一个乡一个乡地均分土地。
除此之外,又有相当一部分孔子后代的奴籍被废除,不再给衍圣公一家当世代奴仆。
至于衍圣公直系亲属,也并不区别对待,仍旧按照性别、年龄、人口,均分土地,为了表示对孔子本人而非其后代的尊重,王伦特批多给了五百亩。
又在衍圣公留在孔府族人的“监督”下,对圣人墓地的孔林进行了修缮。
至于衍圣公的其余特权,全部罢免,还额外派了两都士卒,暂时驻守,允许孔子后代以及百姓前往祭拜孔子。
王伦的行为,在京东两路的读书人群体中颇受诟病,都觉得对待圣人后裔实在太苛刻了,王伦却丝毫不去理会。
均分土地完毕后,衍圣公直系亲属各自归家,但借助孔家的名头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那一批人,则被刑曹梳理旧事,巡逻各地,接受案件投诉,又有数百人被捉,送到兖州莱芜县干苦力重活去了。
这一行为彻底让京东路读书人们闭了嘴,违法犯纪的事情,他们的家族也没少干,王伦对有些事情可以过往不究,但梁山军的屠刀还举着呢,现在不杀人,又不代表以后不杀人。
虽然处理孔家并没有多少流血,但这件事还是将广惠大师和刘唐两个营的兵力都牵扯了进去,连河北战事都没有参与。
故而这一次王伦调广惠大师往西北,刘唐则在春节后北上,前往涿州驻防。
广惠大师却对王伦处理孔家的一些措施不大满意,觉得太轻拿轻放了,随口说了两件孔家在本地干的恶行,转念一想,天下未定,若就此举起屠刀,那么征战天下就更难了。
于是他也不再多言,毕竟孔家的势力盘根错节到了夸张的地步,甚至还有阮氏三雄的远房亲戚,被孔家拐弯抹角地拉上了关系,要来说情,却被阮小二干脆地拒绝了。
除了阮氏三雄,就连卢俊义、雷横、邹氏叔侄的门路都有人来走动,卢俊义觉得荒唐可笑,就因为我卢家跟孔家有些生意上的往来,我就得帮你?
至于给孔家当说客的那人,将卢俊义的家世往范阳卢氏上面攀扯,卢俊义更是嗤之以鼻,乱认祖宗,他还没这么不要脸!
梁山一众头领当中,也就只有雷横写了一封信来,不过雷横也有趣,只说亲属来求,于他家曾有恩情,不好拒绝,但不敢耽误梁山大事,对孔家再狠一些吧!
“还真是不容易啊!”回想起这些旧事,广惠大师心中暗自感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