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道全与张顺是老熟人,自然清楚这位的为人,他也见过武松,知道这是个行事端正的好汉,王伦若是欺骗,他这里也好求证的很。
听到王伦说了这一番话,安道全便说:“容小人回家与她两个分辩!”
他匆匆朝后山走去,王伦也不好跟着去看热闹,便喊来焦挺,叫他去请张顺去安道全那里劝一劝。
张顺正带着本部水军,在鸭嘴滩北面的水寨忙碌,听到焦挺来请,便连忙朝后山走去。
走到安道全住的小院门前,就听见隐隐传来了争吵声,张顺便敲着门,喊:“神医,小弟张顺来了,请开门!”
安道全打开院门来,张顺见他一脸怒气冲冲,便连忙劝解地说:“神医,何须生气?她又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世间的好女子成千上万,神医又何必只留恋这一个?”
说着就要转身关上院门,那李巧奴却追到屋门口,恰好听到,便语气尖酸地说:“我是风尘女子,你两个也不是好人,委身做贼,贼汉子配妓子,真正正好!”
安道全又大怒:“你说哪个是贼?我如何是贼了?”
李巧奴在那里用葱指一指:“这里难道不是贼窝?原以为受了赎身,能遇到个可以托付的良人,不曾想却是遇到一伙打脊杀才、刺字配军聚来的贼窝里!”
张顺的脸色顿时也变得不好看了,但毕竟是安道全的家事,他是来劝说的,不是来吵架的。
李巧奴说罢,就娇滴滴落了两滴泪来,以手巾拭目,娇娇柔柔地说:“你不在家中,却留我一个弱女子,四周都是一群凶悍强徒、粗野妇人,教我担惊受怕,夜里都不敢合眼的!”
安道全一看她的模样,顿时心软了,说:“你住不惯时,就随我回江南,只是山寨还有些好汉,身体不得痊愈,难道就不能忍耐数日吗?”
若非归来时李巧奴吹枕边风,安道全是不愿意就这么匆匆离去的。他好歹还有着医生的职业道德,本意是再住一个月,等王进那里好转了些,他离去也放心。
李巧奴顿时来了怒气,她是南方人,在山寨住不惯也吃不惯。尤其是山寨这里也不热闹,清冷无聊一如乡下一般,难得有几个年龄相仿的女子,想要说说话,却完全说不到一处去。
便叉着腰,说:“还要在这贼窝里忍耐到何时?若你情愿留在这里,便将赎身文书还付给我,我自回江南,从此再也不相见!”
安道全听她一口一个“贼窝”,心中怒气又积攒了起来,张顺心想:若教这婊子独自下山,她知晓我山寨虚实,万一透露实情给她那些欢客,岂不是山寨的隐患?
便在一旁拱火,说:“神医,这样的女子,既然留不住,干脆做个好事,将文书还她。只日后神医被官府捉了,说你是梁山一伙,小弟这里也愿意去救!”
李巧奴听了,顿时冷冷地说:“若教我下山时,先去衙门报官,将你一家捉了!”
她本说的是气话,安道全听了,怒火一下子就冲到了头顶,当即踏步走到李巧奴面前,说:“你还敢想着报官?”
看到安道全捏着双拳,李巧奴便迎了上来,说:“怎地?你还想要打我?”
“你这贱人,当真以为我不敢打你吗?似你这样的烟花女子,逢着男人就要勾引,不守妇道,丢尽脸面!”
“我本就是娼妓,你却要我守妇道,真真可笑!”
安道全挥拳就要打,张顺连忙拦住,却故意拦在安道全的右边。他左腰间挂一口腰刀,安道全伸手便抽了出来,提着李巧奴的衣领,想到这女人还曾勾引张顺不成,越想越气。
那边李巧奴也来了真火,也不躲闪,说:“你来杀,杀了我,你也是贼,这一世都洗脱不干净的贼!”
安道全热血上头,一刀就刺了下去,李巧奴满眼惊讶,低着头看到刺入腹部的腰刀,只感觉刺痛,安道全却捂住了她的嘴,将刀狠狠插入。
张顺这时才一把将安道全抱开,说:“神医,吵嘴就吵嘴,何必动刀杀人?”安道全怒气冲冲:“这贱人,杀了又如何?”双腿却是一软,张顺连忙扶着坐下。
看着李巧奴的尸体,张顺说:“神医此番杀了人,须得请哥哥来处理后事。神医不要慌张,这里是京东路,俺山寨自不会外传,神医回建康,也不须担心!”
安道全冲动一过,心思百转,说:“人是我杀的,不用掩饰!若教我逍遥世间,才是难熬!”
张顺安慰了一番,便急来向王伦禀报。王伦一听,心情顿时变得十分复杂。
若从内心底,王伦自然是期望安道全能够留在山寨的,他将话透露给安道全,又请张顺特意去劝,未尝没有期盼安道全怒而杀人的想法。
但梁山势力发展到现如今的地步,他这个大头领行事时,就得尽可能地端正,否则上行下效,如何能成就大事呢?
带着这种复杂的心情,王伦、许贯忠匆匆赶来,看到安道全的小院外围了不少人,王伦便说:“好了,各自散去,不要搅扰了神医。”
进了门,看到安道全仍旧痴痴地坐在椅子上,王伦便拱手说:“若非我多嘴,何以惹得神医动怒?”
安道全此时已经清醒过来,说:“与寨主何干?是这女子不守妇道,又要告发,是个无情无义的人,我不能教她牵连了山寨好汉们!”
王伦便说:“神医勿忧!我这里只教人传话,就说李巧奴水土不服,在北地害了病,就此故去。神医回去家乡时,绝不惹来官司!”
安道全苦笑地说:“我平生从来只救人,却是第一次杀人,其过在我,我过不去心头这一道坎的,既然犯了命案,如何能够装作无事人一般,仍旧回到家乡逍遥呢?”
便俯首下拜,说:“如蒙不弃,情愿入伙!”
王伦将他搀扶起来,心情更加复杂,最终只是在心中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