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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是一场恶战。大家都清楚明白。

世族弟子们第一回离家这么久,总是会忍不住去想现在的中京究竟是什么情况。

但他们没有办法联系上族长们,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渐渐沉默,有了成稳的影子。

东方,黄山某座山峰上。

弟子们接到黄山附近村庄的求助,前来处理作恶魈鬼。

实力接近于厉鬼的魈异常难缠,饶是有韩氏的弟子在,依旧打得吃力。但并不是没有一点胜算。

魈鬼逃到了地势复杂的黄山,此时黄昏将至,迷蒙的光线,正是影响灵修们判断的时刻。

追丢目标,一群少年干脆就地扎营,生起篝火想办法填饱肚子。

无外乎是些野味,将就着解决温饱,便说笑起来。

一身常服的韩氏大弟子独自坐在了崖边的巨石上,望着天边残霞怔然。

“喂。”云昭的声音从后边传来,“要不要尝尝我们带的酒?”

韩在染回头,似乎还没缓过神,但手却下意识将其接了过来。

云昭撩开长袍在他身旁坐下,笑道:“韩大公子也想家?”

被调侃得习以为常,韩在染耸肩。

“只是有些担心罢了。”他仰头痛饮一大口酒,盯着前方喃喃,“几位族长连同长老们迟迟没有消息,绊住他们的到底是什么人?”

“莫要多想。”云昭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消息也是一个好消息,至少代表着势均力敌。更何况,要相信韩族长他们的能力啊。”

韩在染叹气,“也是。”

“你这是关心则乱。”云昭笑了笑,“还是先专注于魈鬼吧!可别被我们云家比了下去!”

“哼,不可能。”韩在染哼笑,“你们还差了点。”

“哎呦?韩公子好生威风!你现在是在我们的地盘上。”

“也没尽尽地主之谊。”

“你这张嘴啊!颠倒黑白,讲不出一句真话来!”

云家弟子、韩氏弟子:“……”真幼稚。

与东方世家相似的情况还有南方,吴氏弟子跟着白氏弟子来到了南方世家所在地。

大抵是经历了许多,两个世族弟子居然很是平和的度过了这段时间,沈谊大呼失望。

白汀风剜他一眼,想到他上次在外败坏他们白氏的名声,愈发不满了。

现在看来,吴氏的人都没有沈谊来得讨嫌。

偏偏沈家和叶家个个护短,横起来连他都不能轻易怼回去。

毕竟寄人篱下,白汀风也狠狠体会了一把憋屈的感觉。

白汀雨性子要更加跋扈,又沉不住气,叶家的叶子奕也被宠的天不怕地不怕,因此几方年轻弟子吵吵闹闹,南方一时竟显得热闹非凡。

叶家主头疼:“哪是热闹?简直添乱!”

沈家主则乐呵呵道:“年轻气盛,有趣、有趣。”

“你也添乱!”

随即被他的忘年交赶出叶府。

谢言兮抱着他的好茶,叹道:“谢先生出手,何须担心啊。”

沈谊不知什么时候窜过来了,听到这句话,笑了笑,“大概是因为谢先生都出手了所以才担心吧。”

沈家主摇摇头。

然后突然反应了过来,瞪他:“你怎么在这?不是接了任务?”

沈谊无辜眨眼睛:“叶琼和白汀风要比试一场,任务被他们抢走了。”

沈家主无语:“便宜你小子了。一边玩去。”

“爹,你对你亲儿子就这么没有耐心吗?可太令人伤心啦。”

“……”

一天天的,不在面前讨嫌就浑身不舒服!

就这么打打闹闹地又挨过了一旬,中京某日忽然传来一阵极强的灵气波动,引得四方的灵修皆浑身一震,不约而同的停下动作向中京方向望去。

“中京……发生什么了?!”

世族弟子相互对视,眼里俱是担忧。

但他们久违的收到了来自族长的传信,勒令他们不许靠近。

至少不是什么太坏的消息。

白氏。

白宸安捧着书的手一颤,顿了顿,他抬眸看向床榻上的容止。混战的第一声号角吹响,中京的灵修皆出动,空荡荡的中京只剩下他和母亲默默等待。

容止是灵修,对灵气波动要敏感很多,她有些惊讶,见白宸安无动于衷,忍不住道:“他们怎么做到搅动如此庞大的灵气团的?”

白宸安微笑道:“母亲怕是忘了,我无灵脉,这个问题恐怕难以回答您了。”

容止怔然,“……我没忘。”

毕竟过去这么多年,那些流言蜚语不是没有传到她的耳朵里,她甚至利用这些蜚语制造了一个夫妻决裂的假象。

这些闲言碎语一直都在提醒她,她生下了个没有灵脉的孩子。骄傲如容止,有些时候想起来也会感到失望。

可偏偏她不记得,孩子是无辜的。他才是受害最深的那一个。

容止故作淡定道:“宸安,我对你养育之恩不足,但谢先生的确给了你很好的生活,你要学会报答他,知道吗?”

少年手指停留在书页。

他沉默片刻,抬头时才让人看见那双明亮漂亮的眼眸里氤氲着悲伤:“母亲,原来您真的那么早就抛弃我了吗?这么多年我一直期盼着您会来到沈家接我,哪怕一起过着风餐露宿的生活我也愿意,可我没想到再见到您……却是在十年后,在这里,一如五岁时回到时白氏听到的那句废物一般让我难以释怀。”

平静的水池被寒冰寸寸冰封,温软的声音倾诉到最后竟是颤抖着的,仿若在雪夜里挣扎的蝴蝶,美好而易碎。

这股寒意也顺着泣音让容止那颗本就支离破碎的心再度附上一层难解的坚冰。

母子二人表面的平和被打破。

可容止却如鲠在喉,说不出一句斥责的话。

错的是她。

这时她才明白,自己的骄傲自负到底给亲身骨肉带去了多少伤害。

“如果没有来到中京,我仍然不会知道原来我已经永远见不到父亲了,我也不会知道原来我的母亲这十年是在做什么,我只能继续像个傻子一样等在沈家,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积攒了十年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下,白宸安尽量压制着情绪,声音依旧颤抖得不像话,漂亮的少年泪流满面:“母亲,是我不够听话吗?为何……为何不愿意,不愿意接纳我?”

容止哑然,她捂住脸,缓缓摇头。

不,没有比他更要乖巧听话的孩子了。

“不、不,只是……”她嗫喏半晌,却接不上。

“只是在您心里我不是最重要的是吗?您还是怪我拖累您是吗?”

白宸安接连两句问话揭开了容止这么久以来给自己建立的梦境,像一把铁锈斑斑的剑直指她心口。

无数声音在头脑里响起:

“你抛弃了你的骨肉。”

“为了所谓的大义,你忘记了你的亲生孩子!”

“生而不养!你好狠的心!”

“你扪心自问,这十年难道没有任何机会去见他吗?只是你自己逃避罢了!”

最后这些声音化为了微颤的、悲伤的、少年的声音:“母亲,我是不是……不该来到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