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无问猛地一拍桌子,苏老爷子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苏无问茫然地转头看向他,神情之中满是关切。
“怎么了爹。”
苏老爷子看着女儿关心的神情,终究是自己扛下了所有。
“没什么,这水有些烫。”
顾风年近来对苏老爷子非常殷勤,自从顾风年发现苏老爷子有意拆散他和苏无问之后,便对他愈发殷勤了。
这会儿顾风年正站在他身侧,听苏老爷子说茶水烫,连忙打苏老爷子手里把茶盏拿了过来,对着杯子吹了吹,又递回去给他。
苏老爷子看着被他吹过的这杯茶,心里忽然泛起了恶心。
瞧了瞧顾风年,又瞧了瞧茶水,一个大老爷们给他吹了茶,这还能喝吗?
苏老爷子不喝了,他把茶盏往桌上一放,顾风年一看,先前的猜测果然没错,苏老爷子就是对他有意见。
这茶水一经过他的手,苏老爷子就不要喝了,这说明对他意见可大得很。
顾风年连忙又想了个别的法子讨好他,既然方才茶水把老爷子烫着了,这会儿就应该吃点凉的凉凉嘴巴。
顾风年递了个橘子给他,苏老爷子低头看了看橘子,又看了看顾风年脸上的表情,想从他的表情上琢磨出点东西来。
这是要害死他。
前阵子他吃了顾风年送来的橘子,中了毒,差点没丢了命,这会儿怎么又给他个橘子,他是吃还是不吃?
苏老爷子咧嘴呵呵一笑,客客气气地对顾风年道:“你吃你吃。”
顾风年一听又被拒绝了,有些急了,这是摆明了不想从他手里接过任何东西。
顾风年更加殷勤,把橘子剥开,递了几瓣给苏老爷子,苏老爷子心里一股子怒气上来了,这是非要毒死他不可。
苏老爷子扛不过顾风年的热情,接过了一瓣来,战战兢兢地往嘴里塞,细嚼慢咽地吃了下去,等待着毒发。
苏无问还在一旁自言自语:“要尽快筹建出一支海上运输队,要不然就会一直被东印度公司控制。”
苏老爷子觉得嘴里涩涩的苦苦的,心里想着:‘无问,你爹都快被毒死了,你还在想着东印度公司。’
他等了好一阵,没有上次那种难受的感觉。
他好像,没有中毒。
苏老爷子老脸一红,思考了一下要不要假装中毒。
苏无问越想越激动:“顾主管,趁着现在粉彩瓷的热度还没退下去,我们要尽快筹备出一支自己的海上运输队伍,这样我们就可以自己把瓷器运到海外去了,不必再由东印度公司经手,如此一来也不会再受制于东印度公司。”
顾风年点了点头,很想告诉她,苏老爷子中毒的事情并不是东印度公司干的。东印度公司最近没有在针对苏家,是殷弘绪在背后挑拨苏家与东印度公司之间的关系,目的就是想让苏无问自行组建一支海上运输队伍。
等苏无问真这样做了的时候,东印度公司就会真的跟苏无问对上了。
而殷弘绪这番挑拨的最终目的是要让东印度公司的人来对付他顾风年,可是这番话他尚且还不能说出口,他的身份极为隐秘,就连苏无问也不能告知。
看着兴奋的苏无问,顾风年的眼里有些无奈,但却满是宠溺,不过他也正好将计就计。
既然殷弘绪想让东印度公司跟他对上,他就索性借力打力,让东印度公司跟殷弘绪对上。他要把殷弘绪也拉下这趟浑水。
正想到这,只见苏无问向他转过身来。
“顾主管,我对打打杀杀的事情一窍不通。小时候学武,学了点皮毛,以为自己很了不得,后来才发现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若是要筹备海上运输队伍,必定会遇到诸多海盗。人手这方面的事情,可能需要顾主管多多照看一下,多招募一些水性好的武林高手进来,多少钱我都出,不知道顾主管除了当郎窑主管之外,愿不愿意也担当运输队伍的主管,专门负责管理人手?”
顾风年听完这番话笑了,苏老爷子正好抬起眼看了他一眼,一瞧见他的笑容,心里打了个哆嗦,这笑地简直就像是心思不正的小孩子要使坏一样。
可是顾风年的笑容在苏无问看来却像是如沐春风。
“苏小姐有请,顾某岂敢不从?不过我倒是想向苏小姐推荐个人,有了这个人,苏小姐的海外生意才能无往不胜。”
苏无问追问道:“什么人?”
顾风年淡淡一笑,吐出了三个字:“殷弘绪。”
苏老爷子又正在喝茶,一听到这三个字,一口茶喷了出来,苏无问与顾风年都慌忙看向他。
“爹,你怎么了?”
苏老爷子颇有些不好意思,为了挽留住自己的颜面,只得道:“水太烫。”
顾风年下意识的道:“不应该啊,这水都放这么久了,怎么还烫?”
苏老爷子脸胀得通红,好在苏无问撇过了这茬,接着追问:“把殷弘绪叫来做什么?他跟我们有何关系?”
顾风年又笑了:“殷弘绪与此事可大有关系,先前我们把瓷器卖给东印度公司,由东印度公司运到海外,并且自行卖给其他国家,我们也不知道东印度公司究竟卖给了谁。但如果要建立自己的海上运输队伍,与东印度公司断开联系,那么我们要做的不仅仅是把瓷器运出去,而且还要与海外的商家建立合作,要有人肯收我们的瓷器才行。”
苏无问点了点头:“这一点我也想到了,届时还得另外开拓海外市场,不过这跟殷弘绪又有什么关系?”
“殷弘绪本就是个西洋人,让西洋人来帮助我们打开西洋市场,岂不是物尽其用?”
苏无问迟疑了一下:“这主意倒是个好主意,但问题是,若是殷弘绪不肯帮忙——”
“他不会不肯帮忙的。殷弘绪如今有求于我们,而且借这个机会他又能更近距离地跟我们打交道,以便更好的打探制瓷秘法。届时,苏小姐便给他点好处,跟他讲一些无关紧要的技巧,引他上钩便是。”
苏无问点了点头:“这办法倒确实不错,可我担心引狼入室,这殷弘绪毕竟不是什么好人,我们要开拓海外市场,若是想找西洋人帮忙,何不另外再找一些?我大清多的是西洋人。”
顾风年辩解道:“不一样,殷弘绪是法国人,听说西洋人都会些法文,可见法国人在西洋地位优越,而且殷弘绪这个人文韬武略,才学广博,在法国地位显赫,在中国也身份不俗,他手中必然掌握着诸多人际资源,正好可以为我们所用。”
殷弘绪来景德镇是为了窃取中国的制瓷秘法,反过来利用殷弘绪打通海外市场,这是一个方面,但还有一个目的,顾风年没说。
殷弘绪想让东印度公司与苏无问对上,从而逼迫顾风年出手,他却偏偏要反过来把殷弘绪也拉下水,让殷弘绪与东印度公司对上。
荷兰东印度公司是当今世上最强大的海上运输业务,他们不仅仅是一群商人,他们还是一群军事家和政治家,但殷弘绪也背景不凡,他背后的是法国的大主教,还有法国国王,再往后推一推,说不定跟罗马教廷也有关系。
他倒是想看看,殷弘绪对上东印度公司,究竟谁会更胜一筹?
苏无问点了点头,她的脑子里没想这么多,光听得顾风年说的那些,只觉得很有道理。
“顾主管,你这办法确实不错,我都听你的。”
顾风年笑了,苏老爷子看着他的笑容,像是一只老狐狸,计谋得了逞,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略有点像个傻子。
苏老爷子叹了口气。
还好,顾风年是自己这边的人。
他举起茶盏来又往嘴里送了一口茶。